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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无意冒犯,请王爷恕罪。太后娘娘惦记王爷爱吃寿喜糕,特让臣女送来。”

展诗急急说完来意就告辞。

裴如璋沉沉地看着她留下的食盒。

以往展太后给他送些什么东西,他都是会收下的。

他幼时丧父,无家族,无亲长,与这世间的联系只有展太后和景和帝。

展太后对他的关心,除了正常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之外,还意味着这世间有那么一条来路属于他。

所以哪怕明知展太后的几分算计、几分利益权衡,他依然愿意维持某种亲情的假象。

可眼下,这种假象突然就让他如鲠在喉了。

他从来就不喜欢吃寿喜糕。

他生在潼关,长在潼关,喜好大口吃肉,从来就不喜欢这种京城看似精致实则无味的点心。

寿喜糕是景和帝喜欢的。

或许他这辈子能得到的,只有权衡和妥协之下的施舍。

裴如璋勾唇,唇畔透出丝讥嘲,“这玩意本王不爱吃,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别人既不是真心待他,他何必委屈自己。

藏剑又震惊了一下。

不过他家王爷最近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提了食盒下去。

大考的排名很快就张贴了出来。

消息传到奚府,一家人都炸开了锅。

“芷儿竟真考了第一名!”奚松捧着名帖,不敢置信地喃喃。

“那些贵女念了这么久的书,竟然都考不过你?”

奚应芷羞涩一笑,并未解释。

实则她心中清楚,这考试结果并非是说她真就如何出色了。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再加上皇帝本人对于贵女家世的权衡,这个第一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能落到她头上,无非是别的学生都刻意藏拙,答得实在太差。

至于原因,自然是无人敢抢静仪郡主的风头了。

静仪郡主是端亲王的义妹,此次魏使抓了驻边将军梁术,只有端亲王能收拾这个摊子。

这个当口,谁又敢和静仪郡主别苗头?

所以得了第一对这些贵女来说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

就像前世,静仪郡主顺顺利利得了第一,在宴席上作为贵女代表接待魏使。

也是为着她有端亲王做后台,面对魏使的羞辱和挑衅才敢高傲回击。

换做旁的贵女,有这个底气吗?有这个胆量吗?

可若是太软弱,折了大燕的颜面,那也是死路一条。

可惜,整个京都的贵女都知道这个道理,奚府上下知道的却寥寥无几,满以为奚应芷捡了什么便宜差事。

譬如这会姚轻黄看着那份名帖,恨得牙关直咬。

她的女儿被人抹黑丢了这样大的人,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庶女居然有这样的机遇。

苍天无眼!

姚轻黄忽地就想起自己生女儿的那一夜,范云云也生了。

她身边伺候的婆子曾经嘀咕,府中大姑娘和二姑娘出生时辰如此近,日后怕是会命数机缘相克,问她是否要动些手脚。

那时她和奚松感情蜜里调油,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对这话不置可否。

只觉得自己是正室,自己生的女儿是嫡女,一个贱婢生的庶女,她给两分面子施舍着长大,难道还能对自己的女儿造成什么威胁?

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今她已经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为什么当初没有一开始将这个会抢夺自己女儿机缘的孽种给掐死!

姚轻黄缓缓攥紧了手指。

当初没能做到的事情,现在若能做成,也算拨乱反正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奚应芷侧头看来,微不可见之处冲她挑眉一笑。

姚轻黄还有些犹疑的心立刻狠了下来。

打定主意,姚轻黄整个人都松快了,再看奚应芷也没了往日憎恨怨毒,笑容也变得真切。

“没想到咱们芷儿这么聪明,满京都都是头一份。老爷这回又接了接待魏使的差,咱们女儿又出息,真应了那句一门双杰的话。”

奚松朗声大笑,又夸了奚应芷几句。

姚轻黄也拉了奚应芷的手,“你要到殿前迎接魏使,那是天大的喜事,更是咱们奚府的荣耀。

老爷,我打量着叫天衣阁的李裁缝来咱们府上,给芷儿做两身宴客的好衣裳,也好叫京都的百姓好生看一看咱们奚家女儿的风采。”

奚松眸光一动,忽然朝她看了一眼,姚轻黄心口便是砰砰乱跳。

这几日奚松对着姚轻黄都是冷冷淡淡的,虽说没有恶语相向,可那淡漠如陌生人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痛。

她虽然嘴上不说,甚至面上也做出一副淡然矜持的模样,心中却是极在意奚松的。

眼下奚松神色的变化自然也让她放在心上,她转头看向奚松,露出温婉的面容曲线。

“老爷的衣裳也旧了,今夜脱下来,妾身为老爷缝补一番吧。”

说着仿佛生怕奚松拒绝,她又加了一句:“总不好叫人以为妾身失职,连老爷都照顾不好。”

奚松果然没有拒绝。

哪怕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面上那么端庄仁善,可理智和情感,不会是理智永远占上风。

奚应芷将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忍不住也是轻笑。

“多谢母亲费心周全,我方才正在忧心,若陛下真选了我代表大燕贵女接待使臣,还真没有合适的衣裳出席这些大的场面。”

姚轻黄正在泛水的眼神抽搐了一下。

这话不是在说自己苛待了她吗。

果然奚松刚软下来的眼神立刻又冰冷起来,“此事我会让母亲来打点,你若有心,帮着一同操持吧。”

“老爷。”姚轻黄面露哀求。

她已经决定要彻底铲除奚应芷,那么就势必要争取奚松的情感支持。

“母亲年纪大了,叫她知道京城时兴什么衣裳实在是为难她,您说妾身帮着一同操持,可母亲性子强硬,怎会听我的。

妾身不是说母亲的不是,只是怕误了芷儿的大事。”

平心而论,姚轻黄毕竟是自小经过内宅熏陶的官家女子,真论起来说服个奚松不是什么难事。

以往只是心里憋了气,想等着奚松主动跟她低头求和而已。

如今自己想通了,奚松又能抵得住她几个来回。

不过三言两语,奚松就对她变了态度,“你既然有心,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吧,顺便为雪儿和莲儿也置办几身,毕竟都是我的女儿。”

他的话自然是一番好意,可传到云芷院,听在奚应雪耳中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这衣裳是大家伙都有,还是独独给我一个人做?”

知意垂着头一板一眼道:“说是三个姑娘都有的。”

奚应雪脸瞬间掉了下来。

她在书院受了这样大的羞辱,奚应芷身为庶女却如此大出风头,为表尊重合该来她面前赔礼才是。

如今府中这样大张旗鼓的,是要打谁的脸,是要让谁难堪?

虽然心中愤慨,可真到了裁缝娘子到府的那一日,奚应雪还是去了花厅。

自打大考结束,奚应芷已有数日不见奚应雪了。

但见她整个人更加阴郁冰冷,看着奚应芷的眼神几乎能飞出冰刀子。

若不是陈氏和姚轻黄坐在上头,还真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不知哪位是二姑娘,掌柜的吩咐了这匹云香缎是专门留给二姑娘做衣裳的。”

天衣阁的管事娘子堆笑着发问,一屋子姑娘视线齐刷刷射了过去。

好软,好滑,好亮的缎子。

奚应莲嫉妒地转了转眼珠,“二姐姐,爹爹对你可真好,我都快要出嫁了,嫁妆里头都没有这样好的衣裳料子呢。”

奚应芷勾唇,“宁远侯府是夫人看中的亲家,嫁妆夫人定会会好生打点,三妹妹若有什么想法不如去和夫人好生说说。”

若是以往,为了息事宁人,或是得一个识大体的好名声,她定会主动退让。

可如今她已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若还是一味软性子,真是对不住自己打拼出的这个局面。

奚应莲叫她堵得没话说,抬眸飞快地看了上座的姚轻黄一眼,扯出一个讪讪的笑,“我哪有什么想法,夫人替我打点自是周全的。”

两人你来我往完了,姚轻黄才开口:“好了,一匹料子也值当你们争来争去。

云香缎是天衣阁最好的料子,一年也只有十来匹,便是二品大官家的姑娘也不一定能抢到,为着芷儿要入宫这才将云香缎奉了来,自然是没有你们的份。

不过凌光缎也是极好的料子,这次给你们一人都做两身衣裳。”

这番话合情合理的,便是陈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下头三个姑娘听了,气氛更加凝滞。

奚应莲双眸死死盯着云香缎,听了姚轻黄说料子的珍贵,越发心口跟猫抓一样。

“娘子请为姑娘们量体吧,中间这位便是我家二姑娘。”

朱娘子略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暗道好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

她常常为京都的贵女们做衣裳,见多了气度高华、美貌各异的女子。

可这位奚府二姑娘,不必论气质,单论美貌便足以艳冠满京。

若穿上云香缎制成的衣衫,不知会出色成何种模样。

心中思忖着,朱娘子手上的动作也很快,将三位姑娘量完后冲着上头姚氏回话:

“普通的衣衫约莫三日便能做好,这云香缎却费事一些,需得绣女用专门的技艺来绣制,费时十日左右。”

十日?

姚轻黄面露难色,“那些使臣已经在四方馆住下了,若要接见,约莫也就这些日子,十日会不会太长了?若是赶不上可怎么好?”

奚应莲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