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喝着茶。
小皇帝问了一些扬州其他方面的政事。
尉迟顺对答如流,对于下面郡县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做一个高居庙堂的官老爷。
而是有亲自到下面的郡县,做了不少实际的调查工作。
这也与滕王给他反馈的情况吻合。
宇文逌巡视长江沿线各州。
就尉迟顺在扬州的表现给小皇帝上报过。
他给出的结论是十六个字:
勤政爱民,百姓颂扬!
施政有方,官声清明!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当下很多贵族子弟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确实有一定的真才实学。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豪门贵族个个三妻四妾,儿女动不动就是十数起计。
家族大了,出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子孙也是有的。
但像申国公李穆家孙子李惇那种。
成天不务正业,总琢磨着怎么败家的嫡长孙,还真是不多。
因为大家族对于长房长子的教育,就和皇家对太子一样,都是犹为重视的。
不过。
连英明神武的高祖宇文邕都把太子教废了。
李家长孙不成器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少数权贵享有精英教育,也要努力去学才能成为自己的才华。
要不然。
也就只能成为一个倚靠祖辈福荫,享受荣华富贵的草包而已。
在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主流思想下。
这样的人就是米虫一般的存在。
是被社会和家族所不齿的。
一个时辰后。
元威黑着一张脸回宫复命。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长孙晟和苏威。
“臣等失察,请陛下责罚!”
三人一脸严肃,一进大殿就单膝跪地,向小皇帝请罪。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宇文衍见状,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看小皇帝语气间带有几分厉色,三人乖乖站起身来。
由元威汇报事情始末。
原来。
双方被武侯府差役带走后,就有胡商第一时间找上了街使。
街使是负责巡逻治安的头儿。
因为经常在街、坊转悠,时间长了和久居长安的胡商也混熟了。
胡商许诺其十贯钱,并带他点一次怡春院的头牌。
希望把他们的同胞放了,并给打人者一点教训。
这个街使询问后,发现涉嫌闹事的几个小年轻竟然是外地人。
顿时起了歹意。
向胡商索要五十贯。
这些胡商也知道,醉汉调戏小娘子有错在先。
出于保护他们胡商的名声,也就答应了。
街使收钱后,随即拉上武侯府的判官,给了二十贯。
让其释放胡商,并找点理由修理一下打人者。
判官是武侯府的副官。
一般长安城的治安案件都是由他处理。
这个判官也是见钱眼开之徒。
主要是想着几个外地小年轻好欺负。
天子脚下,想要给他们找点罪受,简直不要太轻松。
于是乎。
他直接无视胡商醉酒调戏的事实。
将此事定性为武力殴打胡商。
并拉来鸿胪寺丞和商业司一名主事。
这两人也是糊涂蛋,不了解事情原委,就参与其中。
给定了个殴打友邦商贾,破坏朝廷对外贸易的罪名。
判那名打人侍卫杖二十,拘役一个月,并赔偿伤者全部汤药费。
“奇耻大辱!”
“为了三瓜两枣,作为公职人员,公然诬陷自己的同胞……”
“视大周律令如无物,谁给他们的狗胆?”
宇文衍气得桌面拍得梆梆响。
元威等垂头不语,不敢直视正在气头上的小皇帝。
“怎么处理?”
小皇帝发泄一通,慢慢冷静下来。
“回陛下,按大周律,那名街使和判官免除官职,永不录用……”
“收缴受贿赃款,等额罚款,杖二十,逐出京师!”
宇文衍闻言轻嗯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这就是大周律制定对官员的相应处罚。
要是换以前,这种事情很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制定大周律时,宇文衍觉得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的官员,至少得坐上几年牢。
情节严重,数目巨大者,甚至可处以极刑!
但是阻力太大,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暂时先这样。
能把官场的那些害群之马清扫出去,也算是律法的一种进步。
“那名寺丞和主事,当真不知调戏之事,亦没收钱?”
“回陛下,已经确认,他俩是被蒙在鼓里的。”
“按律官降一级,以观后效!”
这两人也是倒霉催的,稀里糊涂被人扯了虎皮。
“醉酒胡商怎么处理?”
“按大周律,调戏妇女未造成人身伤害者,杖二十,并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损失五千钱。”
“因醉酒胡商伤势颇重,杖责先记下,等其养好伤后再执行。”
“对胡商行贿之事给予警告,若有下次,驱逐出境,严惩不殆!”
有了律法可依,元威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季晟,无畏,我们与番国打交道,开展对外贸易,要坚定大周的立场……”
“所有番外臣民来了就得遵守大周的律令,与大周百姓一视同仁。”
“除非是朝廷正式接待,绝不允许出现超国民待遇的情况。”
宇文衍手指敲击茶台,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
就算胡商富得流油又如何?
想在大周为所欲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无畏,你亲自去一趟昭武坊,安抚下那些胡商的情绪,让他们多了解大周律……”
“季晟,你把此事向昭武九国使者通报一声!”
“臣等遵命!”
“那醉酒胡商酒醒后也是后悔不迭,表示服从对他的处罚。”
苏威作为商业司郎中,几乎每天都在与胡商打交道。
而且,还招募了不少胡商为商业司所用。
对于胡商他并不陌生。
昭武九国使者还在京城,出了这样的事情,给他们通报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朕没记错的话,你们担失察之责,按律元威罚俸一年,无畏和季晟罚俸三月……”
“臣等认罚!”
三人没有任何怨言。
“对了,那几名侍卫无事吧?”
“陛下,能有啥事,胙国公帐下那名被收监的侍卫名叫来护儿,年纪轻轻却武艺非凡。”
“武侯府的差役想对他行杖刑,十多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反被揍得哇哇叫……”
说起那名侍卫,元威都不由赞叹了一句。
“什么?”
“你那名侍卫叫来护儿?”
“他祖上可是南阳新野来氏?”
宇文衍突然站起身来,看向尉迟顺问道。
“回陛下,来护儿自幼父母双亡,伯父也死于侯景之乱,是伯母吴氏抚养成人,祖籍是哪臣不是很清楚……”
尉迟顺一脸诧异。
来护儿当下十八岁,扬州土生土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一个无名小卒,陛下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心想,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稀有的姓,这么奇特的名字,又是扬州人。
宇文衍觉得,十有八九他就是历史上隋朝的一大名将——来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