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岱钦静静的听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三丹夫的话没有错,可是——景华簪的病也是耽误不得了——
且不说人若是因为一场风寒就这么死了可惜——就是死不了也耽误劝降一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后悔昨儿夜里自己因为面子没有把自己的裘袍披到景华簪的肩上去。
真是得不偿失!他在心里暗暗骂道。
“二皇子,要么您就赶紧做决定吧,是将人随着您回宫去,还是卑职待人去破了那城门去——”
耶律岱钦抬头又望了那城墙一眼,这会儿已经一点儿落日的余晖都看不到了。
他攥紧了拳头,利落转身往身后的大帐走去,冷声道:“去,你亲自带人,想法子到城内去请郎中来!”
三丹夫亦步亦趋的跟在耶律岱钦的身后,闻言,不由得停了下脚步,可听着耶律岱钦如此笃定的口气,也不敢再劝,只得依言道:“好,既然您已经做出了如此决定,那卑职便即刻——”
可三丹夫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大帐那边就传来了一道叫喊声,“太后娘娘醒了!太后娘娘醒了!”
闻声,耶律岱钦原本心烦意乱的心一下子变得清爽了起来。
这般转瞬即逝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感到甚是讶异。
来不及多想,他抬脚便疾步往大帐走去。
“明子——我昏睡了多久?”景华簪干咳了几声,咧了咧干涸道得嘴唇,气若游丝道。
明子将丝帕蘸了水给景华簪润了润干涸的唇,“娘娘,您都快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所有人都为您着急呢——幸亏您醒过来了,不然,那二皇子就要派人到毓王殿下的城里去给您请郎中去了!”
本来刚昏睡醒来的景华簪并未完全清醒,可这会儿听明子这么一说,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
“真的?你是说耶律岱钦他打算派人去告诉皇兄我的病情?也就是说——我皇兄他们眼下还是平安无事对吗?”景华簪费劲的抬了抬脖子,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看着景华簪满是希冀的眼神,明子的心里一下子感到很不是滋味,可怜的大景公主——竟然连生病的时候还记挂着她的二位皇兄。
只可惜——那二位皇兄却辜负了他们皇妹的这一份难得的牵挂——
明子将茶盏搁下,缓缓低下了头,玩弄着手里的丝帕。
她实在是不忍心回答自己主子的问话,她知道,即便她自己不提起,也一定会说着说着就将那些话牵扯出来——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样沉重的打击自己的是否还能继续受下去。
可景华簪是何其聪明之人,她早已从明子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怎么?就过了这么一夜的功夫——”她将裘毯掀开,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明子赶紧去扶,却被她推开了手,“事情就又有了变故?”
景华簪的不依不饶让明子的心里越来越慌,可她越是这个样子,景华簪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你快说吧!究竟又出什么事儿了!”景华簪蹙眉看着明子,眸底满是冰冷之色。
可明子的头却更加低了下去。
见状,景华簪心头的火气噌的一下又窜了上来,扬声呵道:“本宫现在以太后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如实禀来!”
帐外,耶律岱钦正和几名医士和芳子一起讨论景华簪的病情,一时间,都将帐内的尖锐吼叫声听到了耳朵里,众人纷纷噤声,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了大帐。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一道瓷盏碎地的清脆声音传了出来,惊得人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一名医士没忍住,低下头叹了口气,“太后娘娘这是气郁了——”
这话听得人不好受,耶律岱钦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在一瞬间压了块大石头,压得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黑,没站稳,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三丹夫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扶住,“主子,您定是昨儿一夜没睡累着了!卑职赶紧扶您回去歇上一会儿吧!反正现下太后娘娘也已经转危为安了,您就不必担心了。”
耶律岱钦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摆了摆手,看向了芳子,“你来。”
芳子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上前,“二皇子有何事吩咐奴婢?”
“昨儿后半夜的事,你们有没有告知太后娘娘?”
芳子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样大的事情,奴婢们哪里敢说与太后娘娘,就是借奴婢们十个胆子都是不敢的。”
耶律岱钦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点了点头,“那便好,记住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将那件事说与太后娘娘!”
“你回去吧,按时将医士开的药煎了给太后娘娘服下,不得耽搁,若有什么差池,你和明子就不必回宫了!”
芳子头都未敢抬,匆匆跪安后转身就往帐外走去。
“走,扶我回去歇息会儿。”终于得以消停一会儿了,可那成想,耶律岱钦刚转过身,就猝不及防的与眼前的人目光交接了。
那人正负手站在距自己一丈远的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看起来,似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二皇子,看来——这孰轻孰重,您是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及了啊!”阿苏占将袖子一抖,右手从左袖口一抽,一封密信赫然出现在了耶律岱钦的眼前。
“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晚了!这下,真是无力回天了!”阿苏占的脸涨的通红,声线也有些颤抖,看向耶律岱钦的眸光更是有些晦暗不清。
可以看的出来,他在极力隐忍对于眼前这位少主的不满。
那是一种失望,一种不甘,甚至还夹杂着满满的无奈。
“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拐弯抹角是做什么!我们主子听不懂!”面对阿苏占的来者不善,三丹夫彻底没了耐心。
“还要让老臣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阿苏占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了下来,“还请二皇子您自己看吧,这是老臣宫里的眼线连夜的急递!”
说罢,他几步上前,跪了下去,将手中的信笺双手举过头顶。
耶律岱钦朝三丹夫看了一眼,三丹夫上前接过密信迅速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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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丹夫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禁瞋目结舌的看向了耶律岱钦,“三皇子他——他登基了!他篡改了遗诏!他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