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光下熠熠生辉,微风拂过沉甸甸的稻穗,从远处看去,提着镰刀收割的人们如同置身层层稻浪之中。
云初坐在院中,用连枷将稻谷从穗叶上拍下。
捧起一把稻谷,凑上去一闻,清香萦绕口鼻,久久不散。
云初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稻田,陷入沉思之中。
在魏锦书神陨后,云初刚一下凡,就来到了这个她曾经离开的地方。
那时刚被复活的人们,也是像如今这般拿着镰刀收割稻穗。
只是刚复活,全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该干什么。
云初抚过稻穗,看着黄灿灿的稻谷从指尖穿梭而过,对面前的百姓们说道:“风雨退尽,是收成之时了。”
简短一句话,便将站在原地发懵的人们点醒。
他们挥舞着镰刀,满面笑容地割下一把把稻谷扔进背篓里,满面笑意。
五百年来,王朝更迭,日新月异。
而这片稻田依旧维持着无关风雨的一年四收,只是耕种和收割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云初却始终没有见过那个时常入梦的身影。
“锦书,盛京五百年也等不到你,也许我该多去几个地方了。”
云初悠声一叹,收起手上的东西,准备进屋收拾一番,再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哪儿。
“姑娘,你这儿方便讨一碗茶水喝吗?”
云初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
她转头寻去,果然是故人。
“我与夫人出来游玩,天高日晒的,走远了有些口渴,”沈姝一身男子装束,强行把躲到一边的赵明珠拽到身侧,笑意盈盈开口,“方不方便讨一碗茶水?”
赵明珠想甩开她的手,没想到被拽得死紧,挣脱不开,只能埋怨地看了沈姝一眼。
“都说了城郊没什么好玩的,你非要来,现在连水都喝不着。”
“我这不是在给你讨吗?”
沈姝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之又转头撑着笑看向云初。
看着两人一个想走,一个又非要把人留下的场景,云初忍不住勾了勾唇。
“自然有的,二位在院中稍坐,茶水这就来。”
“好嘞,多谢啊!”
云初进屋去准备茶水,沈姝倒毫不见外,拽着赵明珠就在木凳上坐下。
赵明珠被拉了个趔趄,凳子没坐上,反倒跌进了沈姝的怀里。
沈姝唇角挂着戏谑的笑意,抬手两人箍住。
“光天化日就迫不及待投怀送抱?”
“闭上你的嘴!”
赵明珠红着脸掐了下沈姝的手背。
恰好这会儿云初端着茶水出来,沈姝顺势将人放开,又把她拽到木凳上坐下。
云初笑了笑,将两杯茶递了上去。
“不是什么好茶,全当解渴。”
“能解渴的就是好茶。”沈姝端过茶盏,凑近一闻,幽香萦绕口鼻,还透着一股甘甜,轻轻抿了一口。
反观一旁的赵明珠,方才嘴上还在嫌弃,这会儿已经抱着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姝双眉一挑,“刚才不是怨这怨那吗?这会儿舒坦了?”
赵明珠哼一声把头扭过去,“你不说话,我更舒坦。”
“整天吵来吵去你不累吗?”
赵明珠一听这话,腾地站起身。
“明明是你非要吵的!”
沈姝两手一摊,语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夫人,吵架这种事就跟成婚一样,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让云初感觉回到了从前。
她轻手为那两人斟上茶,出言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话。
“我看两位缘分极深,像是前世便已结缘。”
沈姝眼前一亮,手指着云初,眼睛盯着赵明珠说道:“你听听,我就说昨日那个算命的瞎子不是胡说的!”
赵明珠扭过头,不服气地回道:“那我前世可真倒霉,都下辈子了还要跟你纠缠不清。”
“不然你想跟谁?”
“……反正不跟你!”
云初在这里独自住了五百年,隔一段时期就会改换不同的面容,将屋子重新装扮一番,以免被凡人察觉不对。
日子虽平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冷冷清清。
这会儿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心里不自觉地浮现起暖意。
沈姝又一次吵赢,心满意足地端起茶就要喝。
一抬头,恰好看见云初面上的笑容,竟觉得面前的人像是在何处见过。
沈姝放下茶,仔细打量起云初。
“不对,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云初心上又是一暖,“或许……”
“难道那算命的瞎子是你扮的?”
云初话头一哽,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沈姝支着下颌,好奇道:“姑娘,你为何叹气啊?”
“我想寻一位故人,却不知她身在何方。”
“你不如再往北边看看,前些日子我才听说有人在北边找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呢。”
“北边?”
“对,我也听闻过,”赵明珠在沈姝身边落座,点了点头,“前几年战乱,的确有许多人去了北边,或许你的故人也在那儿呢。”
“她……”云初微微一顿,眼眸低垂下去,“或许我是该换个地方找她了。”
“那你这座院子不要了吗?”
“寻到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听到这句话,沈姝眼中闪过几分同情,郑重开口道:“你一定会找到那位故人的。”
“多谢,”云初转而一笑,又将面前几杯茶盏填满,“你们若喜欢,就常来这个院子坐坐,也不枉费我们今日相遇的缘分了。”
沈姝和赵明珠谢过茶水离开后,云初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忽觉一阵恍然。
前世的空缺,今生弥补,也算了却了一些遗憾。
不见两人身影后,云初低头看向手心,掩盖在袖子里的手掌中聚着许多星尘,那点点璀璨凝于手心,也暖着云初的心口。
“锦书,每个凡人身上都有你的神骨,千年也好,万年也罢,我知道你从未离开,”云初抬头看向远方,眼中满是希冀,“我会把你一点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