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宫女禀报皇帝仪仗过来的时候,淑妃还来不及收回嘴角,笑容僵在了脸上。
旁边的贤妃也是一脸震惊,全然没反应过来。
“谁说本宫病了?谁去陛下面前进的谗言?”
淑妃气得快要晕厥过去,装病这一招她没少用,但是被迫生病还是头一遭。
宠爱还是得争来的才有意思,送上门的多无趣。
贤妃忙按住她,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气了,一会儿脸上更红,看着气血十足的就装不下去了。”
淑妃平复了片刻,冷静下来,问宫女道:“我这次哪儿疼?”
宫女回想,“好像是……心口疼。”
“我先走了,你记得装得像点,陛下可最厌恶别人骗他了,”贤妃提着裙摆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后门走,“还有别说我来过!”
淑妃气得不行,刚刚还在跟贤妃商量怎么把漂亮小太监要过来,结果就被打断了。
这大晚上的还要想着怎么装病敷衍萧承胤。
“等等,今儿个不是魏才人侍寝吗?”
“陛下听说娘娘病了,让人送魏才人回宫,然后直奔咱们昭华宫来了。”
淑妃只觉两眼一黑,她虽然喜欢装病争宠,但实在没必要这时候夺人恩宠啊,这下误会可大了。
“陛下驾到!”
宫门外传来通报声,淑妃刚要走出去接驾,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往内殿跑去,脱了鞋子和外衣就钻进了锦被里。
“快,给我头发弄乱些。”
淑妃抬手把头上的钗环一股脑儿地摘下来,塞进床头的木柜里,还指挥着宫女一起帮忙。
刚忙完,萧承胤就已经迈步进入内殿。
见状,淑妃驾轻就熟地半睁着眼,长长喘息着,有气无力地抬手往萧承胤的方向伸去,“陛下……”
萧承胤见她又是这副样子,每次装病都是一模一样的,没点新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他还记得那次淑妃说摔了一跤,把手摔断了。
结果等他前来一看,人还没坐下,就被她两只手环住,不停往怀里钻。
痴缠撒娇的本事,宫里没人比得上淑妃。
但他也不戳破,信步来到床前坐下,握住她的手,“淑妃,身子如何了?”
“臣妾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困,”淑妃故意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不如让臣妾好好休息……”
“爱妃心口疼?”萧承胤替她将锦被往上掖了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来禀报的宫女说,你见不到朕就心疼。”
“……是。”
淑妃自认为在这宫里,她已经够矫情了。
没成想这种腻人的话从萧承胤口中说出来,更矫情。
“还要让朕听听你心慌不慌?”
淑妃:“……”她入宫这么久,还从来没说过这么羞耻的话。
她一定要将背刺她的宫女揪出来,让那个宫女去长街上大声念上一百遍。
“既然身子不适,早些歇息。”
看着萧承胤已经在淑妃身边躺下,云初终于放下心来,可算完成这一节的修复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魏锦书被各宫妃嫔羞辱,在她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等到云初握着遁空符回到魏锦书的寝殿时,却发现她已经安然睡下。
“这就睡了?”云初无法理解魏锦书的心到底有多大,“我还说回来编造一下淑妃在背后骂你呢。”
在床边守夜的宫女也开始打盹,显然是睡熟了,没有察觉到云初进来。
云初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掀开纱帐,在床前蹲下。
魏锦书娇弱的身影藏在锦被下,起伏并不明显。
“太瘦了。”云初轻声叹道。
魏锦书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云初不忍去推动她接下来的遭遇。
但看着魏锦书自甘堕落,双手沾满鲜血,最终不得好死,是她下凡的任务。
也是她回归仙班,抵消业障的必经之路。
“国破后被叛军凌辱,赤身吊于城墙三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被乱民认出,活活撕碎。”
“神仙明明没有七情六欲,却擅长悲悯众生。我一直比别的神仙多了不该有的情感,这大概就是我活了五百多年还是最低等仙侍的原因。”
她下凡的目的就是亲手送这条鲜活的生命走上不归路,而不是来帮助她的。
云初压下心里想救魏锦书跳出命数的冲动,轻手为她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
“其实我也不想你落得那样的结局,但天命不可违,或许今生是你前世种下的因果。”
天光大亮,云初悠悠醒转,身边早已没了魏锦书的身影。
昨夜实在找不到什么休息的好地方,干脆用了隐身咒,跟魏锦书睡在了同一张榻上。
这个时辰,魏锦书该是去中宫请安了,顺便听一听后宫里的闲言碎语。
云初从榻上下来,挪着步子在殿内转悠。
桌案上的蜡烛烧了一半,烛台旁放着一本看了大半的书。
书名是《平番之战》,翻得有些旧了,想来是书的主人时常翻看。
最近看到的那一页上,还有一行与全书字体风格截然不同的字迹。
“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云初对着书上那行娟秀的字迹读出来,“这句诗,好像是那位姓常的仙官,在凡间时写的。”
“这姑娘也算心地善良,后来怎么会……”
正说着,就瞥见外头有人进来,看那身形像是魏锦书。
云初隐匿了身影,也不怕会被凡人发现,于是就站在原地等着人进来。
“月仪,把东西先放桌上吧,拿些茶点来。”
“是。”
魏锦书来到桌案前坐下,拿起那本翻了一半的书看起来。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魏锦书发现这本书像是被人翻过,她昨天看到的不是这一页。
“你在这里吗?”
魏锦书轻声开口询问,眼神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见她瞧出来了,云初也不想伪装,收了隐身咒,在魏锦书面前现身。
突然出现一个人着实将魏锦书吓了一跳,但知道云初是玄门弟子,也没有过多惊讶。
对上这么清澈的一双眼,云初原本想编造淑妃骂她的话也梗在了嘴里。
“你还好吧?”云初的话说出口后,又怕魏锦书有所怀疑,忙道,“昨日的事我听说了。”
“都是那个皇帝花心……”
“我无事……”
两人同时开口,听了对方的话又愣住。
云初讪笑,“没事就好。”
随即又试探着开口道:“淑妃她们今日是不是为难你了?”
听了这话,魏锦书不明所以地看向云初,“为难我什么?”
“她们……没说什么难听的?”
魏锦书缓缓摇头,“没有。”
云初不死心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妃嫔们怪怪的?”
“她们知道了昨天的事,都安慰我,”魏锦书仍旧是一副不明白的模样,“不过淑妃娘娘的确有些奇怪。”
“她是不是……”
云初口中“骂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魏锦书撩起衣袖,露出一双戴满金环玉镯的手臂。
“你……你一个才人这么有钱?”云初目瞪口呆,不是说凡间的低位妃嫔月例都很少吗?
难道天界的话本又骗人?
“不是,”魏锦书懵懂地摇摇头,“淑妃娘娘今天一来就搬了两箱首饰放在我面前,说是送给我的。”
看着云初面上惊讶的神情,魏锦书继续说道:“我不肯收,她就打开其中一箱,把里头的手串手镯全给我戴上了,还非让我把另一箱也带回来。”
云初:“……”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命簿天书损坏的威力。
别说命书本人了,连旁人的性子都跑偏得没边了。
“那其他妃嫔怎么说?”
“她们让我收下,说都是姐妹,我月例少,有的东西该拿就拿,不用客气。”
云初看着魏锦书还是那副懵懂又无辜的模样,突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止针对魏锦书,还包括整个后宫的妃嫔。
“对了,你昨日说,谁有话要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