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玉辰的眼中，裴修年虽说也出身寒门，但因为拜张正川为师的关系，来往都是名门子弟，更是背靠千江楼在也没有人把他当成是寒门子弟。
而他本人倒没有什么架子，也很少出去应酬，行事异常低调，让一些对他抱有敌意的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方玉辰对他的观感不错，他又表现得很真诚，便应下来。
裴修年让赵大先回去，就带着庆生和方玉辰一起往西市走。
路上两人随意的闲聊着，裴修年很有分寸，并没有直接打听方玉辰的家世。
走了一会，才进入西市，又随着人流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刘氏摊子之前。
刘氏见方玉辰竟然带了同窗过来，表现得有些窘迫，赶紧收拾出一张桌子来，用抹布擦了又擦。
“坐，快坐。”
裴修年面色如常，也招呼庆生坐下，对她道：“我今天就是来吃粉的，伯母不用刻意招呼我。”
来府城这么久，方玉辰很少在刘氏面前提及学院的事情，更不要说带什么人过来。又看裴修年文质彬彬，脸上没有一点嫌弃之色，刘氏窘迫之余也觉得很高兴。
“我这就去给你煮。”刘氏高兴地应了一声，又把方玉辰拉到凳子上坐下，“我忙得过来，你就在这里陪你朋友说说话。”
这个时候，码头的工人都还没有放工，摊子上的客人并不多，有一个妇人帮衬刘氏也不是很忙。
方玉辰也就坐下来，和裴修年继续交谈。
两碗粉很快煮好，刘氏把两碗粉放到裴修年和庆生面前。
“快尝尝。”她热情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裴修年双手接过，对刘氏道：“在下姓裴。”
听到他的姓氏，刘氏一怔，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裴修年把她的异常都看在眼里，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道：“没事，我就是走神了。那你们趁热吃，我去忙了。”
方玉辰自然也发现她脸色难看，对裴修年道：“裴兄自便，我去看看我娘。”
“快去吧。”裴修年低头吃粉，余光却一直观察着这对母子。
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客人就多了起来，两人就忙活起来，刘氏却明显心不在焉，期间几次给客人找错钱。
会对他的姓氏这么敏感的人，要么是跟裴家有关系，要么就是跟顾滟有关系。
显然他们是跟顾滟有关系。
裴修年早已经不记得顾滟的舅母和表哥姓甚名谁，但他还记得，她舅舅家经营一家食肆，表哥身体不好，时常卧病在床。
刘氏和方玉辰无比贴合顾滟舅母和表哥的描述，再结合顾滟对刘氏摊子的特殊照顾，基本可以断定，刘氏就是狠心将顾滟卖给裴家的舅母。
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几乎可以想象到当顾滟遇到两人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
尤其是看到方玉辰中了秀才，却从来都没有去安城村找过她，又该是怎样伤心。
裴修年的心像是被只手狠狠揉了一把，看着眼前的米粉，也记起滟滟她看起来很喜欢这家米粉，但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
他扔下手中的筷子，对埋头吃得正欢的庆生冷道：“别吃了，回家！”说完便站了起来。
庆生不明所以，但看他脸色难看也不敢耽搁，放下了十文钱赶紧追了上去，“不合少爷胃口？”
他记得，裴修年挺喜欢吃的啊，小姐还往书院送过几次，他吃得也挺开心。
裴修年没有回答，只顾大步往前走着，庆生身量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等方玉辰发现人已经走的时候，裴修年早就已经走没影了，他走过去收拾了桌子，看着两碗没怎么动的米粉觉得有些奇怪。
忙完一阵，有了空闲刘氏就把方玉辰叫到身边，问道：“你那同窗可曾婚配？”
“据我所知没有。”方玉辰又问，“娘问这个做什么？”
刘氏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就是问问，你从没有带朋友过来，娘难免有些好奇。”
不好奇他的家世，甚至不问他的名字，只好奇他有没有婚配？
方玉辰蹙了一下眉，却也没有多问。
另一边，裴修年快步走到大路上就叫了一辆马车，赶回了家中。
顾滟还在千江楼没有回来，只有赵氏和裴双双在家。
他走进东次间让平娘带裴双双出去。
“出什么事了？”赵氏看他一脸凝重，不由紧张地问道。
“没事。”裴修年缓了下脸色，对她一笑，“我只是有事想问问娘。”
“什么事？”
裴修年想了想措辞，问道：“娘你可还记得滟滟的舅母姓什么？”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什么？”赵氏一听就蹙起眉头，“是滟滟她……”
“不关滟滟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毕竟也是亲戚，咱们现在日子好了，又马上就是年关，要不要走动走动。”裴修年道。
赵氏看着他，眉头一皱，“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这话跟我说说就罢了，别跟滟滟提。她来咱们家一年有余，你可曾听过她提过她那个舅母？你这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来问娘的意思吗？娘既然这么说，我肯定再跟滟滟提。”
裴修年又道：“娘还从没有跟我说过那户人家。”
赵氏横他一眼，“你不也从未问过我。”
她又轻叹一声，徐徐道：“滟滟舅母姓刘，也是个能干的，丈夫早死自己拉扯大了儿子，还收养了滟滟。神婆给我算了个旺家的八字，找遍了镇上也没有找到，只能托人去县城打听。不知道她从哪听说，拿着滟滟的八字找上我，最后把事情给定下了。”
赵氏顿了顿，似乎被回忆拉回了当时，很快又回过神道：“她是狠心，娘又何尝不是。滟滟当时是不愿意的，还撞了回墙，我却当作不知道……”
“娘，滟滟从未怨过你。”裴修年想到她这些时日为刘氏做的，“也没有怨过舅母。”
赵氏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谁说不是，滟滟真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孩子。”
“那刘氏可知道我的名字？”裴修年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