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顾飞舟来了兴趣。
“大概半月之前,整个太湖水面一夜之间便变得色黑如墨,渔民们每天撒网,都捞不起一条鱼来。紧接着便传说,这太湖底被打开了鬼门关,每晚都有游人看见岸边有黑白无常,打着招魂幡,牵着拘魂索,捆了一群睡梦中的书生,直直地走入了太湖,直至黑水没过头顶。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谣言,直到一些达官显贵家里的读书人也相继失踪,官府才重视起来。太湖边上各州县联合做了一个调查,发现仅仅这半个月来,失踪人数竟已然高达数百人,且还不包括逃户之人。”
“太湖水变黑,是真的吗?”柳棉棉奇道。
“姑娘若是不信,饭后可以登上这宅子的最高处,便能看见太湖风光。”
“等等,你说的什么黑白无常,什么走入太湖,都是传言吧?也许这只是一个贩卖人口的案件而已。”顾飞舟道。
“确实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宗正浩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龙游帮为了验证这个传言,特地在湖边埋伏了三天三夜,我们亲眼看见一队书生,被一黑一白两个怪人牵着铁链走入湖中。我们帮众出动,奋力救起了走在最后的书生。他现在人便在后堂。”
“快带来见见!”
不一会儿,一个神情恍惚的英俊书生被架了进来,柳棉棉见了,双眼放起了光。
“他怎么了?”苏天鹤问。
这书生虽然气质不俗,但却耷拉个脑袋,一言不发,眼神之中全然没有一点生气。
“他……他怎么了?”苏天鹤问。
“属下们叫郎中看过了,他现在已经无知无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勾走了魂魄。打他,他不疼,戳他眼睛,他也不闭眼。用郎中的话说,此刻的他,与活死人几乎无异。”
“活死人!”五人都惊叫出声。
“可惜了可惜了,这样气质的书生,前途原本不错的。”柳棉棉摇头道。
“还有件怪事。这书生每逢夜半子时,便要出门,往湖边走。没有任何人的牵引和召唤,就像是躯体本能地去寻找灵魂一样。若不是属下们拉住,他便又要去把自己心甘情愿地沉入水底去了。”宗正浩道。
“这书生叫什么,你们打听到了吗?”顾飞舟道。
“毫无进展。”那陈亭说道,“怪就怪在,这书生不在本地户籍之中,更不是某位贵胄高官的门生。我们访遍了这周边几乎所有的商户和村庄,都没有人认得他。如今他无法开口说话,我们更不知他是从何而来。”
“苏天鹤,你不是会‘他心通’的仙术吗?你且看看这书生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顾飞舟拍拍苏天鹤道。
“好吧,我试试。”苏天鹤闭上双眼,以天眼观十方沙界。再睁开眼后,苏天鹤已是满头大汗。
“怎么了?”顾飞舟看出这一次,苏天鹤似乎用尽了仙力。
“确实如郎中所说,他只是一副人的躯干而已。”苏天鹤喘着气摇头道,“不过,他的心智之中,还残留了一个画面。”
“什么画面?”陈亭激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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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襄客是个女子,却被父母起了个男孩的名。在这个村落之中,没有人不识得韩襄客的。她有副天生的好嗓子,据说她每每开喉,都能吸引来十里八乡的鸟雀,绕梁不绝。
韩襄客常年跟随父母,四方游商。这一年来到太湖,盘了个果子铺,很是赚钱,便暂居下来。她做的果子,有三样销路最好,一是透花糍,透明的糯米皮包裹着玫瑰酱做的玲珑心,最受小娘子们的喜爱;一是灵沙臛,据说做法来自宫廷,软糯的吴兴米包着白马豆的豆沙,甜而不腻;而酪浆樱桃,当地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欲罢不能,奶酪的醇厚配上樱桃的酸甜,味道堪比宫廷中的贡品。
她每日里并不太忙,除了做做糕点,便是倚门读书,时不时帮父母收收钱,和客人聊聊天。
不知何时起,她平静的生活之中,闯入了一个书生。这书生每次走近,都像是丢了魂一样,痴痴而来,痴痴而去。书生每次都不空手,将那三样一样一枚,全部包好带走。
再好吃的美味,也不会叫人天天如此。韩襄客知道,这书生是为何而来。渐渐地,她也习惯了每天能见到书生的日子。两人心照不宣,至尾无话。
可这五天里,书生没有再出现。
“襄客,怎么还没关门,今日风大,不会有人了。”阿耶提醒她。
“阿耶,我这就关。”
她每日都会多等候一会儿,但却再没有等来那书生的出现。
“等等!”
刚刚合上门板,便听门外有人喊住了她。
她立刻推开门去,可眼前那人,竟是个捕役,捕役身后跟着两个少年。
“你们是?”
“认得这个书生吗?”陈亭将那书生的画像展示给她看。
“啊!”韩襄客捂住嘴,“认得。”
“他叫什么?”
“小女子不知。”韩襄客道。
“不知叫什么,却说认得?”陈亭疑道。
“他常来我家买果子糕点。”
“他来自何方?”
“不知。”
“他没和你说过话?”
“没有。”
“谎话连篇,带走!”陈亭道。
“等等!”顾飞舟忙拉住陈亭,耳语了一阵。
陈亭道:“也好,今天就饶过你这次。”
陈亭刚要走,韩襄客终于忍不住喊住道:“大人!”
“何事?”
“他……出了什么事?”
陈亭道:“这不是你应当关心的!”
说罢,便迎风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