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阶梯。”
苏天鹤和顾飞舟都不适应蒙眼而行,只好互相牵着,慢慢挪步。
“磨蹭什么!快点走!”
那人说完,狠狠推了苏天鹤一把,苏天鹤一个没站稳,和顾飞舟抱在一起,滚落下去。阶梯很长,他们滚了不知多久,才停在了平地上。
“哎呦!你等着!我以后若知道了你是谁,一定要你好看!”顾飞舟此时也不装紧张结巴了,破口大骂道。
“顾郎?”
“谁?”顾飞舟仔细听那声音,忽然感觉身上更冷了。
“是我啊顾郎!”
那声音,不正是那男优伶吗?
顾飞舟一个哆嗦,向苏天鹤靠了靠,以示和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保持一定距离。
那男优伶也不废话,立刻给苏天鹤和顾飞舟解开眼罩,松了缚绳。
“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顾飞舟问道。
“这位小郎君生得也蛮水嫩的,今年多大啦?”男优伶见了苏天鹤,脸上立刻又露出垂涎之色。
苏天鹤第一次见到这男优伶,全身一阵鸡皮疙瘩,直往后躲。
“少废话,说正事,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勾勾搭搭!”顾飞舟催促道。
“顾郎,我也是被满街暗捕的那些衙门里的人抓进来的。他们现在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抓,可吓死我了。”男优伶说着说着,便轻抚胸膛,呼呼喘着娇气,像是要吸引眼前的两个大男人怜惜他。
这回,顾飞舟、苏天鹤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后退,二人才看清楚,这里虽然是地下,但是空间似乎延伸到了很远很远。他们距离入口较近,有些微光,但可以看出,这里和男优伶一起关着的百姓,何止上千。只是目之所及,越是深入,便越看不清晰。
“不行,我们必须出去,单靠我们几个,根本没办法救这么多人。”顾飞舟道。
“如何出得去?”苏天鹤犯愁道。
“我这倒有个办法,不知两位俊郎君可要听听?”那男优伶翘起兰花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朝着二人妩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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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仅有的微光也快要被黑夜吞没了。门口巡夜的守卫轮番换岗,新换上来的排成纵队,打着火把,打开门下来查看。
那一队火把刚刚将门口照亮,守卫们一个个便都呆住了。
“啊!你掐我做啥?”带头的守卫回头怒道。
“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第二个守卫愣愣地道。
“那你他娘的倒是掐自己啊!”
“我掐了,没用。”
“这还是原来的地洞吗?”第三排的守卫道。
“不知道,上头神通广大,谁知道他又用了什么妖法。”第四个守卫摇摇头。
“你不要命了?小声点,别让那个三百太岁听见。”
身后的守卫们个个揉眼的揉眼,惊呼的惊呼,都难以相信他们所看见的景象。
这地宫之中,已然垒起了万千楼宇,借着火光,一眼望不到尽头,似是比长安城的规模还要大出许多。
守卫们战战兢兢地走进这仙宫贝阙、重门复道之间,个个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咦,不对啊?那些押来的黑户呢?”打头的守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平常习惯将逃户客和偷渡客统一唤作“黑户。”
“是啊!糟糕,快快去找!”
“慢!”那打头的守卫脑袋还算清醒,已然发觉了蹊跷,“你们几个,去门口守着,小心有人趁机脱逃。”
“是!”
令刚传下去,便见前方一队舞姬,乘着花车缓缓驶来。
这队舞姬个个是娇艳动人的二八佳丽,满眼含情。一时间不知哪奏起了宫廷才能听到的燕乐,这些舞姬随着音律翩跹起舞,直勾得这些守卫们双眼发直,跟着那车队便进了城中央的一座巨殿之中。
那巨殿分为三层,顶层上有圆盖,九龙捧之;中缀铁凤,黄金饰之;下为铁渠,美酒灌之。整个外观宏伟壮丽,有如睿宗垂拱年间武后敕造的万象神宫,气魄超越了大唐任何一个建筑。
那几个被喊去看门的守卫远远听见地宫中有歌舞声、说笑声,都是嫉妒不已。
“他们倒快活,我们却要在这里干守着。”
“就是,要我看,这就是三百太岁为了犒劳大伙,给变出的世外桃源。他们倒好,美酒喝着,美女搂着。我们却只能在这干站着。”
“不行,要不,我去看看。”
“凭啥你去?你长得比我们俊吗?”
“我去去就回,然后轮你去。”
“谁知道你回不回呢?”
“嘿,你小子才来县廨几年?就敢这样说话?”
“不服?不服过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眼看着一场群殴在所难免,忽然便被人一声厉喝:
“干什么呢!”
几人立刻束手,直挺挺地站好。原来是方才那带头的折返了回来,像是专门查看守门人有没有偷懒耍滑。
“怎么?看人家进去吃香喝辣的,你们不开心了?”
这带头长官倒是了解下属,一语中的。几人再不满,此时也只能强压着,低头默默不语。
半晌之后,还是那最先挑起不满的守卫冲带头人委屈道:“长官,我们平日里也辛苦惯了,凡事都要讲个公平。同是享福,那太岁的意思,必定是让大家都享福,不能只是我们吃亏吧。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行,就行,不行,就当我没说。”
“你说说看,想要怎样?”带头长官问。
“我们守卫这地宫,是拿了钱的,义不容辞。今有这种好事,我们自当给大家伙站岗放哨,让大家伙乐个够。但后半夜,大家伙玩累了,吃饱了,是不是也来轮换我们去享受享受?”
那带头长官抓住那守卫的肩膀,凑上去缓缓问道:“你在和我讲条件吗?”
“不不不,那万万是不敢的。”
带头长官和他对视了半晌,道:“也罢。你们且去吧。我来帮你们站岗。”
“啊?长官,这我们可不敢!”这些守卫内心都很怕这长官,可见这长官在这这南海城中是多么的树大根深。
“去吧,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再喊两个弟兄来便是了。”
说罢,那几个守卫如蒙大赦,当下也不再装了,列队行了个大礼,便撒疯般地跑向那巨殿。
不一会儿,苏天鹤三人便恢复原貌,逃出了地宫。
“想不到你的幻术境界竟然这么深,还能大变活人。”苏天鹤惊喜地看着顾飞舟。
“那是当然,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蜀南顾家,出了多少代的幻术大家。”
“怎样?我演得还不错吧?”原来,那带头长官乃是男优伶所扮演。而真正的长官,还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呢。
“看不出来,你演技也太好了!”苏天鹤赞道。
“你平常说话时,也用这样粗犷的声音多好?”顾飞舟还是难掩嫌弃。
“讨厌,人家那样装嗓子很累的!”男优伶想要捶顾飞舟,被顾飞舟一跳躲开了。
苏天鹤忽然想到什么,环顾四周,茫然道:“顾飞舟,你不觉得,这地方,好生眼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