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抽了半天时间出来,把汽修车间的问题做个了结。
钱峰企图查车间的账,这事给我提了个醒。只要名义上还是国营企业,还是修造厂的下属单位,谁也不敢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再发生。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是块心病,不如早点挥刀割了它。
车间的董事会是由三人组成的,我、徐冰雅和申小涛,我们三人分别代表着修造厂、职工股东和运营团队。
由于企业的规模比较小,董事并没有明确分工,有什么事我和徐冰雅商量就能决定。
将汽修车间从修造厂分割出去,独立注册成法人企业,这是件大事,必须要召开股东大会,由全体股东投票决定。
股东大会是徐冰雅组织的,时间是星期天上午九点,会议地点在几乎被搬空了铆焊车间。
这是汽修车间的第一次股东会议,该来的人都来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会议只安排了一项议程,就是对董事会提出的,将汽修车间从修造厂独立出去,更名为“榆坪车辆服务有限公司”的议案进行投票表决。
公司的名称是我提出来的。之所以没有以汽车修理厂命名,是因为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受地域条件的限制,汽车修理业务的市场规模就这么大,车间想发展,必须要开发新的经营项目,而新的经营项目,最好和车辆有关联,比如说工程机械租赁。
徐冰雅只是简单宣布了董事会的决定,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把汽修车间独立出去的原因,就直接让股东投票。
大家很关心这个问题,领到和自己持股数量对应的表决票后,并没有马上投票,而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议论起来。
可以看出来,大多数职工股东对这个提议不满意,他们觉得,汽修车间和修造厂本来就是一家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发生什么矛盾,为什么要分家呢。
首先站起来公开反对的是机修车间的刘长安。
他当时认购了车间二十股股票,是购买股票最多的普通职工,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
刘长安在车间干过一段时间,而且当过调度员,比其他人更了解汽修车间有多么挣钱。
他反对的理由是,某些人看车间挣钱了眼红,想独吞利益。把车间从厂里切割出去只是第一步,随后肯定会不择手段把职工手里的股份抢走。
刘长安说,两个多月前,就有人出两倍的高价,想买自己手里的股份,自己没有上当,这说明某些人早有预谋,大家不要上他们的当,要坚决反对汽修车间独立。
刘长安的话很有煽动力,偌大的厂房里顿时人声鼎沸,一百多个不明真相的股东的情绪激动起来,纷纷举起胳膊呐喊,我也不同意。
主持会议的徐冰雅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局面,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对坐在身边的孙建成耳语了几句,让他先把大家的情绪稳住。
老孙不但是车间的股东,还是修造厂的书记,在职工中的威信很高,他出面比我合适。
很明显,刘长安口口声声说的“某些人”,就是指我林子龙,这时候我出面解释,大家不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刘长安这么做,是想破罐子破摔。
黄大海推荐他当汽修车间主任,被我否决了,后来因为和郭秋花乱搞被捉奸在床,我借机把他调回机修车间,重新干他的机修工。
因此,刘长安对我有意见很正常。
前几天纪委调查的时候,钱峰指使侯得财搜集我的黑材料,侯麻子找的第一个帮手就是刘长安,还给他打了包票,如果告倒林子龙,自己就能回修造厂当厂长,自己当厂长后,首先会提拔刘长安当机修车间主任。
想当官迷了心窍的刘长安,怎么可能不动心,心甘情愿当了侯麻子的马前卒,上蹿下跳,在厂里到处拉拢人,联名给纪委写我的举报信。
可最终的结果很让刘长安很失望。
他和侯得财捕风捉影,捏造事实炮制出来的举报信,屁用都没有,钱峰不但没能让我低头,反而被我怼得灰头灰面,还被杨老大骂得和龟孙子一样,很快夹着尾巴撤走了。
侯麻子做了一场黄梁梦,自身倒没受什么损失,只是苦了刘长安。
又一次被点燃的希望的小火苗,还没着起来就被风吹灭了,这个结果让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让他原来对我只是不满的心态,发展到仇视的程度,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给我制造麻烦,让我闹心的机会。
刘长安的算盘打的很好,自己是正式工,只要不犯大错,谁也没权力把自己开除。
身为最底层的普通工人,平时靠出力干活挣工时,拿工时换工资,就算得罪了你厂长,你又能拿我怎样,想找茬都没地方下手。
认真想一想,我觉得刘长安真挺冤枉的。
他只是有一点小聪明,根本不是当车间主任的材料。
黄大海没经验,觉得刘长安技术还行,平时在车间的表现也不错,又是正式工,还和自己关系不错,再加上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便想推荐他当汽修车间的主任,而且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了他。
刘长安已经四十多岁了,之前连当官的梦都没做过,是黄大海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觉得自己真有当车间主任的潜质,只是自己没有把这个潜质发掘出来。
本来没有想法的人,一旦有了想法,相当于有了执念,执念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让人痴狂。
德不配位,必有祸端。
刘长安以为自己笃定能接替黄大海的岗位,等不及正式上位,就给车间的女工郭秋花献殷勤,许空头支票,把对方骗上了床。
刘长安精虫上脑,太猴急了,被郭秋花男人看出了端倪,给他来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家揍得在医院里躺了十几天。
这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