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轻,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恢复的速度都挺快的。
补了四个小时的觉,起床后神清气爽,元气满满。
女儿在幼儿园,中午不回家,媳妇见我蒙头大睡,也没打扰我,一个人做饭吃饭,收拾完就上班去了。
简单洗了把脸,进厨房一看,电饭锅里有温热的米饭,案板上有盘西红柿炒鸡蛋,饭和菜是媳妇特意给我留的。
敲门之前,特意看了看手表,不早不晚,正好四点整。
心里暗笑自己,虽然从来没承认过,但对徐冰雅的态度明显和别人不一样,不能说是顺从,但总不想让她失望。
偌大的财务室只有徐冰雅一个人。
小苗兼任着汽修车间的记账员,每天下午最后两小时,会在车间上班,车间每月会给她发一笔兼职补贴。
徐冰雅让我四点钟过来是有原因的,这时候财务室只有她一个人,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再复杂的事也能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我做好了准备,准备老老实实当一次学生。
徐冰雅的知识面宽,不仅有法律专业本科学历,考到了律师证,还特别热衷研究案例,说不定真能帮我想个办法,让我能以最小的代价,把小叶姑娘平安地打发走。
我只想就事论事,能不泄露杨老大的隐私最好。领导的形象必须维护,我不会草率行事。
我对徐冰雅说,假如某位有点地位的男人,和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姑娘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你别误会啊,俩人是自愿的,不存在强迫的问题,小姑娘也过了十八岁,不是未成年人。
俩人关系挺好的,没有矛盾,但男方现在想结束这种不正当关系,想主动给女孩一笔补偿费,你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替我分析分析,这笔补偿费应该给多少合适,最低给多少钱才能让女孩接受。
说的有点拗口,但徐冰雅显然听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问,你说的有点身份地位的男士,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我们林厂长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人前人后的差别会这么大,竟然和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女生搞到了一起。
干嘛收手啊,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就想把人家小姑娘一脚踹了呀!
我急赤白咧地解释,说的不是我自己的事。
女人是不是天生都爱八卦啊,你这么不讲理,我不说了。
徐冰雅还在步步紧逼,说,不是自己的事,那你急什么眼啊!别人的腌赞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发愁,为什么要说给我听,还要我帮你想办法?
这明显是胡搅蛮缠,我不想浪费口舌,站起身说,算啦算啦,我现在就去找这个姑娘,问她自己想要多钱。
多大的事啊,无非挨几句骂,受几个白眼,她还敢和我动手不成。
徐冰雅抢先一步,用身体堵住了门口,说,不行,你把我的好奇心逗起来了,不说清楚今天不准出门。
我不吭声,僵持了一分钟。
徐冰雅退让了,说保证老老实实听你讲,你不问我绝不插话,保证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你讲的内容。
我还是不说话。
徐冰雅用整齐的小贝牙咬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你给讲完这个故事,我还你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关于我自己的,好多年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原本是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的。
徐冰雅脸上既凄凉又绝然的神情,让我的心中忽然一动,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怜惜。
说来也确实话长。
故事要从年前我萌生上马汽修项目的时侯说起,徐冰雅也是故事里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被涉及的程度很深。
我把事件的整个过程详细叙说了一遍,一直讲到今天上午,杨树林让我代他面见小叶,给她一笔钱,让小叶姑娘尽快离开榆树坪这个是非之地。
徐冰雅听的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她只知道修造厂和汽修车间最近都不太平,接连出事。
她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压力大,也很忙,很少能安静地在办公室坐上一会。
她没有料到到,我遇到的麻烦会这么大,张三庆收购汽修车间的意志会这么顽强,手段会这么不齿。
所有的压力,都是我一个人默默承受的,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她自己和厂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内情,没有和我分担,也没帮一点忙。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不仅反应的速度快,而且注意力总是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徐冰雅问我,前段时间,我坚持让她让稀释股份比例,坚持让修造厂成为汽修车间第一大股东,和张三庆企图收购汽修车间的事有没有关系?
真实的原因,不仅仅是我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不对?
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我如实回答,当时说的几个理由,什么国营企业招牌啊,无形资产的问题啊,职工股份应该公平合理啊,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但我不排除自己确实有私心,担心徐冰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汽修车间超过一半以上的股份,掌握在徐冰雅个人的手里,以张三庆的能量和偏执,想要把汽修车间收入自己的囊中,变成他用以垄断榆树坪地区汽修市场,攫取高额利润的工具,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周折。
他只要把目标对准徐冰雅一个人就够了,只要把徐冰雅手里的股份拿到手,就能实现对汽修车间的绝对控制权。
如果不是我强迫徐冰雅提前稀释了股份比倒,那她将独自面对张三庆的狂妄和蛮横,而我本人和修造厂,以至于榆树坪矿,碍于小股东的身份,没有理由直接干涉张三庆的行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真不好说。
如果修造厂是第一大股东,林子龙是修造厂的法定代表人,张三庆想打汽修车间的主意,对手不仅是我个人,而且是整个修造厂,包括修造厂后面的榆树坪矿。
在这些对手面前,区区一个小饭店的老板,就算有联防队队长身份的加持,张三庆连根毛线都算不上,失败的命运还没开始就注定了。
不甘心接受早已注定的命运,以为手里有杨树林这个能改变乾坤的秘密武器,张三庆不自量力,狠招频出,最终把自己玩到高墙里去踩缝纫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