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以让人很难诟病的方式,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侯得财,让我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就算侯得财此时向程四苟求救,也于事无补。
程某人找不出理由为他强出头,不可能因为这事和修造厂过不去,也不大可能会因此找我林子龙的麻烦。
这件事干的挺漂亮,几乎无懈可击,
三个车间同时选举,程序方法完全相同,显然不是有意针对某人。
没有套路,没有阴谋,整个过程都在阳光的照耀下。
要说瑕疵,也不是没有,主要是事前没向上级组织请示汇报。
当然,这也算不上错误。修造厂做为一级单位,有任免下属车间负责人的权利,只不过厂领导把这个权利交给了厂里的职工。
我承认自己年轻,不成熟,容人容事的肚量不大,性格有些执拗,认准了的事非做成不可,不然会寝食难安。
为了拿下侯得财,耗费了我这几天的主要精力,现在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自己得把注意力转移转移到复产工作方面。
现在的修造厂百废兴,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务之急是找钱,补上流动资金缺口。
没别的地方可去,我只能不情愿地在大办公室落脚,和孙建成共用一张办公桌。
搞新办公室的事顾不上,等解决了资金这个“拦路虎”再说。
我把自己的朋友细细捋了一遍,分析谁的手里可能宽松,值不值得自己开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向人借钱要慎重,不能让朋友为难,还要考虑以后可能要还的人情债。
党委办公室的通讯员来了,把一簿一厚两个牛皮纸信封交给我,说是郭书记和吴书记让送来的,厚的是郭书记的,薄的是吴副书记的。
我把信封交给小苗,让她点数。
小苗和徐冰雅一起动手,很快给了我准确无误的答案。
通讯员走后,我让徐冰雅把这一万五千元挂在我个人名下,算厂里向我私人的借款。
之前,我让媳妇把家里的存款都取了出来,又向陈明华借了一千,凑够五千块交给了小苗。
算上今天的一万五,自己总共借给了厂里整整两万元。
徐冰雅略显诧异的盯着我问:“你该不是向郭书记吴书记私人借钱了吧?”
办公室这会人不多,除了徐冰雅和小苗外,只有申小涛趴在桌子上画图纸。
我觉得徐冰雅的问题很幼稚,通讯员刚才不是说了嘛,郭书记一万,吴副书记五千。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抓着头皮在想,还差两万呐,该向谁开口合适?
徐冰雅稍稍提高了音量:“天呐,你的胆子真大,竟然敢让两个书记把私人的钱借给咱们厂?”
我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别乱嚷嚷,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没钱买材料,不能按时交货,货款结不回来,你让我拿啥给大家发工资?”
徐冰雅端着个精致的小茶杯坐到我对面,和颜悦色地问:“你的两万块,加上从财务科借的两万和从供应科借的钢板,现在的流动资金缺口应该还有两万左右,这两万你准备再向谁借?”
她是会计,当然知道厂里的资金状况,知道完成这两个订单,需要多少流动资金。
我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吗!
奶奶的,真要把我逼急了,就去找杨老大老婆,让她也拿一万元出来,谁让她男人太啬皮,不肯多借点公款给我。
“噗嗤!”一声,徐冰雅被我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了。
“呀!冰姐,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吔!面对面坐了两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的笑脸!”
一直偷偷听我和徐冰雅说话的小苗,惊喜地叫了起来。
“真是啊,冰姐还记得笑啊,我好多年没见过你笑了呢。”
申小涛听到了小苗的叫声,跑过来凑热闹。
“苗苗说的没错,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来,小妞,给哥再笑一个,哥给你买糖吃。”
申小涛有活宝的气质,搞笑的本事不错。
他和徐冰雅弟弟是发小,上小学的时候就和徐冰雅混得很熟,是厂里唯一敢和她开玩笑的人,“冰姐”这个称呼,就是从他嘴里先喊出来的。
“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的图纸塞炉子里?”
徐冰雅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申小涛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收拾,笑嘻嘻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间走了神。
梆!梆!梆!
徐冰雅轻叩桌面,把我游离的神魄拽了回来。
“发什么楞,我在给你说正事。如果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借给厂里两万。不过有条件,我的钱存的是定期,提前取出来有利息损失,厂里得把利息差补给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嗯!啊!你说啥?两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的意识没有完全恢复,思维跟不上徐冰雅的节奏。
“嘻嘻,厂长你懵了吧,不知道冰姐是个富婆吧。”
小苗到底是小姑娘,没啥心机,笑话我的同时,还抖落出徐冰雅的老底。
难怪小苗笑话,当时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徐冰雅比我大一岁,但参加工作比我晚了六、七年。
我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就招工到了矿上,而她,初中上完上高中,高中毕业又上了三年中专,然后才参加的工作。上班后,一直窝在修造厂这个破单位没挪过窝。
厂里效益最好的时候,她的月工资能到四百,这几年效益差,平均每个月能拿到三百块钱就不错了。
就算不吃不喝,五六年时间,一个未婚的大姑娘,靠工资能攒下两万多块钱,好像是天方夜谭吧。
听徐冰雅的意思,两万元还只是她个人财产的一部分,面对这个情况,自己不该把惊讶的情绪表现得夸张一些吗?
徐冰雅似乎担心我想歪了,主动解释说,父母都退休了,和待业的小弟在家属区开了个批发部。自己吃住在家里,不但一分钱不用花,逢年过节,父母还会强行塞钱,让她买些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的精神一些。
快三十的大姑娘了,上着班,有工资,吃穿用都不花钱,父母还会另外给零花钱,徐冰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这几年我总共存了三万,如果厂里需要,可以全部取出来。
当时的钱是真的值钱,农村出个双万元户,都能上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
小苗说的不错,手握三万巨款的徐冰雅,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婆”。
正在挠头想辙的我,当然不会拒绝徐冰雅的好意,抓住她热乎软绵的小手摇了又摇:“真是太感谢了,你帮了我的大忙,也帮了厂里的大忙。”
徐冰雅干净白皙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也不挣扎,任凭我抓着她的手摇晃。
无意中看到小苗的神情有些怪异,眼睛紧盯着两双紧握的手,我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松开手,对徐冰雅道歉说,别介意啊,高兴的有些失态了。
徐冰雅摇摇头说,你才来几天,要论对修造厂的感情,我比你深多了,真希望你能带着咱们厂好好活下去。
又解决了一个“拦路虎”,我心里高兴,冲申小涛喊道:“小申,今天晚上我请厂部的人吃饭,你给咱们安排。”
这事小申爱干,他还没来得及欢呼,门口却有人接上了我的话:“龙哥请客,千万别把兄弟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