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准点响起,沈渝收拾桌面,把一些用好的课本拾掇回书包,刚塞进去,里头深紫色丝绒礼盒却吸住他目光。
沈渝课本搁在大腿根,单手摸出打开,里头手环美钻在窗台倾洒日光下熠熠生辉,很是精致漂亮。
沈渝指腹抚摸半圈,长叹口气,重新盖好。
“还不走吗?”
一声好听熟悉的音色从身前打来。
沈渝手顿住一秒,而后赶紧将礼盒往里塞,推遮似的又把书都挤进去,快速拉好拉链。
起身低头。
“我,我好了。”
江湛看眼还未完全拉上的拉链,不经意问:“买了东西吗?”
沈渝手还提着书包,闻言欲盖弥彰似的又盖住两侧拉链交口,回答得很含糊:“没买什么,就是个小礼物。”
话出口,沈渝立马噤声拧眉。
果然下一秒,人继续接着问
“送给谁?”
语气很淡。
沈渝抓紧拉链口,目光盯紧脚下系带小白鞋,手心微微出汗:“想,想送给一个朋友来着。”
怕人联想到其他地方,又小心翼翼找补:“不是你想的那人,是我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小渝还有朋友了。”江湛启唇,温笑看他,漆黑瞳孔极砚,整张立体折叠的脸上,只有白与黑的相结合。
直盯着你时,像个计算好一切指令按程序操作的机器人。
哪怕是笑,都和往常一个弧度。
就这么一眼,目光无可避免擦撞在一起,沈渝指尖往里抠,声音很轻试图圆回来:“不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也跟他很久没见了。”
“这样啊”江湛轻飘看眼,收回目光,没再多问,迈步往外走。
沈渝跟在人身后,亦步亦趋离开教室。
临近初冬,天气也微冷起来
晚秋多雨,昨日留下的雨水坑洼被夕阳照的波光粼粼,飘落打转的树叶下,倒映出两道在梧桐树下前后行走的影子。
一路上其他学生都低着头,窃窃私语,但无一例外脚步都在加快
平日里文艺楼,操场,篮球馆,还能看到人影生气的地方此刻全部冷清。
校门口更是停满数辆打双闪轿车。
虽是压低,但有些拥挤人潮内,沈渝却还是听到了,韩枫,尸体,骨架穿线等字眼。
这让他根本没法忽视,想闭耳都不行,孱弱心脏跳的可怜。
这无形紧张氛围下沈渝有些不自主靠近身侧高大男生
像是得了应激的小猫,在人头攒动环境中有些怕生,需要得到主人安抚或是气息依靠。
头也低的更低。
“怎么了?”江湛见人身体挤靠得紧,有些哆嗦的样子,脚步停下没动。
看他。
“我...”沈渝左右看了圈,小心伸出手,试探性拉上对方衣摆
确保对方没挣脱开,才抿唇呐呐道:“我有点害怕,能牵你衣服走出去吗?”
说完他沉下呼吸,闭眼:“就一会儿,出去后就松开好吗?”
江湛没因为男生战栗的身形感到无措安抚
而是垂眸,抛出个对方恳求之外的话题:“为什么害怕?”
“小渝在怕什么,告诉我。”
“我...”沈渝微微吐息,下颌低的更深,揪住人校服衣摆,像个因为做错事罚站的小孩。
片刻来回咽动喉管后才微瑟出声。
“上次的事,我还是,还是很害怕,这里人很多,都在说...”
“在说韩枫的事,他们,他们...”
话语越说越低,不仔细根本听不见,指甲月牙都掐白。
“他们什么?”江湛身子未与之拉开距离,就让沈渝这么贴着。
“我很害怕这些人”沈渝紧紧闭上眼,肩胛骨夹动,缩紧,出来的话音是挤出来的
“这里...人好多。”
江湛眼神没什么波动,在沈渝头要低到他校服摆尾时,宽厚掌心抬起他下巴,与自己对视,逐字安抚
“别怕,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去接触一些不必要的人,这些都不会发生。”
“何况”他唇角扯起点点弧线,轻飘笑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动,有什么好怕的。”
“活人才比死人可怕。”
沈渝掌心在往里掐,这句话压根没安抚作用,反而雪上加霜让他脸色更差,唇瓣干涸发抖。
蓦地想起昨天x的短信
——外面的世界都是危险的
——他们只会想生吞活剥你,解剖你,沈渝啊,你怎么知道他们衣装革履下的皮囊是怎么样的呢?
——还会和别人接触吗。
“江,江湛...”沈渝另只手重新快速攥紧人衣摆,牙都在打颤。
“嗯”男生松开辖制在沈渝下颌掌心,单手点点掰开沈渝扯住衣摆的指尖。
他还在附印
“乖乖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人伤害你。”
沈渝慌乱的又揪紧,眼底起泪,不断摇头像是无声祈求人不要松开,抓的面积更大。
之前是小片,现在是大块,如同什么救命稻草,挺贴的校服经此拉拽出浮缦褶皱。
干哑喉头在啜息中发出哽音。
别
别放开。
男生却没丝毫留念,将他十指全都一点点掰开拿下。
沈渝望着那块布料慢慢缩减,缩减,喘息也越来越密。
直至空空如也。
象征安全,保护,依靠的气息逐渐离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腐臭又从四面八方伸出淤泥般的尸\/水触手袭来
不断侵蚀他的鼻腔,钻进他肺部,压榨他的呼吸,神经,将他湮没在里头。
“江...”
沈渝眼眶转泪,彻底被黑泥束住手脚,开嗓都如同砂石磨过,擦出来的。
就在他快被那团黑水吞噬时,五指骤然重新被温热指尖穿插扣紧,阑合。
“赫——”刹那一切消散,男生燥热体温宛若汩汩清泉温顺着手腕掌骨,蔓延到每根指尖肌理皮肤
如股无声无息酥麻电流,窜到沈渝神经稍末。
他无声张着唇,他...
——他得救了。
沈渝睁眼,就这么眼尾抹红,直勾勾盯着十指相扣的画面,蠕动唇:“江湛,你...”
牵手,第一次。
“别怕,这里没有杀人犯,他已经死了。”江湛另只手安抚地摸动沈渝发旋,俊美非凡的脸上挂着丝笑
语气格外柔和:“我牵着你,以后我都牵着你,跟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沈渝眼眶薄红,直像个木头人。
江湛俯身与之平视,深邃如水瞳孔里全是人的影子
他手继续往下从沈渝眉心,鼻梁,再滑动到唇瓣抚摸,眸光晦暗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谁都会伤害你背叛你,甚至会想杀了你,但我不会。”
“只有我不会,只有我会对你好,只有我会从一而终爱你,明白吗?”
“待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说完,指骨处又是一阵合拢,相扣的更紧了。
沈渝指尖被扣的微张,心脏剧烈的鼓动,快让他器官瘫软失效。
最后怎么愣愣点头,跟对方上车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愿意,他什么都愿意。
哪怕是现在要将他的心脏奉献出来,剜出来献给他,他都愿意啊。
他的生命之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