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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扎在自己身上,沈老夫人可知道疼了。

虽然舍不得钱,但她更不想自己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因此便赶忙对沈苍说:“罢了罢了,赶紧给她拿了银子,叫她走吧。”

沈苍倍感震惊。

他错愕道:“您疯了吧?那可是整整三百两银子!”

“那你说怎么办?”沈老夫人也急了:“难道放任她去外头瞎嚷嚷吗?你还叫我活不活了?我可是你娘!难道我这后半辈子还不值这区区三百两银子?”

“都是您惹出来的祸,您还来脾气了?”沈苍忍不住埋怨道:“要不是您当初干下那等丑事,眼下何至于受制于人!”

闻言,沈老夫人如遭雷击。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好啊好啊,你如今翅膀硬了,倒嫌起我来了,我还没嫌你呢!”

“当初若不是为了养活你,我至于那么做吗?”

沈苍却毫不领情,反驳道:“行了行了,我看就是您自己心术不正,想去勾搭男人,别这会子都怪到我头上!”

啪!

沈老夫人怒极,狠狠甩了沈苍一巴掌。

气得手都在抖。

但只她如今这身子骨,也没多少力气,没将沈苍打疼不说,自己倒是差点摔倒。

“家门不幸啊……”她顺势坐到地上,哭天抢地地抱怨道:“竟生下这等没有良心的畜生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呦。”

偏偏她越是如此,沈苍反而就越是冷静。

他舍不得银子,却也不想这样的丑事被传扬出去,因此他转头看向李珍珠,想为“两全其美”做最后的努力:“夫人,那卖地的银子是咱们夫妻俩的。”

“你也说句话吧。”

但凡李珍珠今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敢冒险一搏,让蒋琬开不了口!

迎视上沈苍满含期待的目光,李珍珠咂巴了两下嘴,最后一脸虔诚地冒出一句:“你娘养汉的事儿,你爹知道吗?”

沈苍:“……”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

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不成!

蒋琬听后,倒是乐不可支的。

沈老夫人却气血倒流,眼前发黑。

咬了咬牙,沈苍再次睁开眼睛时,眸中怒火已全然被冷漠取代,他看着蒋琬,一字一顿地说:“你爱对谁说就对谁说,我是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的!”

蒋琬:“你……”

沈老夫人也是同样的难以置信:“你、你就这般舍命不舍财?你不怕让人笑话啊?”

“我让人笑话的事还少吗?”他如今也想开了,名声臭又怎么了,他出去吃饭难道酒楼还不卖给他吗?

有钱就是大爷!

只要他有银子,日子过得舒坦,别人瞧不瞧得上又能怎么样呢。

从前他名声尚好的时候,也没见谁平白无故白给他饭吃。

沈苍是彻底自洽了,他告诉沈老夫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您当初既然做出那水性杨花的事情来,如今就别怕人议论。”

“你、你你……”

沈老夫人伸手指着沈苍,眼睛瞪得老大。

沈栖姻还以为她会就此被气死过去了呢。

不想,就只是晕了。

这让她不禁想起之前香兰评价霍沉舟的那句话,这老太太的血可真厚啊。

这顿饭,最终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沈栖姻离开缀锦堂的时候,李珍珠几乎是与她脚前脚后出来的。

前者被她叫住之际,还只当是有什么事要说,不料她却是为了解释方才在饭桌上突然掀桌的行为:“我那么做,可不是因为我稀罕你。”

“不过是因为吃了你的瓜子,趁机投桃报李一下而已。”

沈栖姻眨了眨眼:“哦。”

“你不相信?”

“没有没有,我相信的。”沈栖姻一脸坦诚:“因为我感觉你跟我挺像的,都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

达到让她相信的目的了,但是并没有很开心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路走出缀锦堂,初时无话,只有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隆冬时节,昼短夜长,夜幕早早地便降了下来。

清幽的月光散落下来,照出一地流转的亮银。

李珍珠忽然开口:“话说,你那瓜子是在哪买的,怪好吃的。”她在别处没吃过那个味道。

沈栖姻心说那能不好吃嘛,毕竟是宫里头的东西。

“不是买的,我师兄自己炒的。”只是用的调料的配方,是萧琰从御厨那里讨来的。

“那你那儿还有吗?给我拿点呗。”

“不给。”拒绝得十分干脆。

“我不白要!”李珍珠以为她是误会自己要白吃白拿,于是赶忙解释道:“我给银子的,你说多少钱吧?”

“不卖。”

“为啥?”

“你又不稀罕我。”

李珍珠:“……”啧,小心眼儿。

翌日。

沈栖姻方才起身,便听香兰说,贾兰跑回来投奔,说他娘不见了!

对此,沈栖姻倒丝毫不感到意外。

昨儿闹成那样,便是蒋琬想要留下过夜,沈苍也是不许的。

想来,是那娘俩离开之际遭劫了。

蒋琬自己做的孽,与人无尤,武安侯府那边要找她算账是迟早的事情,能留她儿子一命已经算是莫大的宽容了。

香兰:“小姐不问后来怎么样了?”

沈栖姻语气平平:“贾兰被撵出去了?”

“对!”

“正常。”

她那个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下,更何况贾兰这个白来的。

用过早膳,沈栖姻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时辰,去将军府给霍沉舟治疗旧伤。

霍挽晴早早地便等在了大门口。

但一路将沈栖姻送到霍沉舟的院门口之后,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对她说:“栖姻,兄长的伤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待会儿施针结束,还望你与我仔细说一下情况。”

“……好。”

沈栖姻虽然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直到她去到霍沉舟的屋子,发现苏梦蝶在这,才恍然为何这次霍挽晴没有陪自己一同进来。

与苏梦蝶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位女子。

她名唤霍箫月,是霍沉舟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生得娇俏可爱,古灵精怪的样子。

一双弯弯的月牙眼,未语先笑,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她一见了沈栖姻,便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甜甜地唤道:“栖姐姐!”

话已出口,她才后知后觉似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沈栖姻:“我、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嗯。”

“太好了!”她拉着沈栖姻,兴冲冲地往屋里走:“其实我原本想叫你‘姻姐姐’的,但后来得知,你家中姊妹芳名当中都嵌了一个‘姻’字,若真那样唤你,倒不知是在叫你还是叫她们了。”

“可这个‘栖’字,却是你独有的!”

“姑娘心思细腻。”

她倒没想那么多。

霍潇月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哎呀,栖姐姐唤我月儿就是了,一口一个‘姑娘’,听起来怪生分的。”

“……好。”

“那栖姐姐快些给我大哥治病吧,我就不耽误你的工夫了。”

她说着,往旁边稍稍让开。

霍沉舟上前一步,朝沈栖姻拱手道:“那日多谢乡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将军客气了。”

闻言,霍沉舟眸子一暗,落寞道:“……我已不是将军了。”

早在他左臂再次废掉的那一日,他便自请卸甲了。

沈栖姻淡淡一笑,自信道:“我会让公子再次成为披甲上阵的将军的。”

“如此,便先行谢过乡君。”

霍沉舟的反应很冷静,全然不似那日霍挽晴的兴奋激动。

倒是一旁的霍潇月,追问道:“栖姐姐,我哥哥若要恢复如初,不知需要多久?”

“快则三个月,慢则需要半年之久。”

“为何差那么多?”

“因为要看将军配不配合。”

每次施针药浴之后,他的情况都会一日好过一日,但倘若他再像之前那样急于求成,稍有好转便不要命地练剑,那只会拖延治疗的进程。

霍潇月听后,立刻拍着胸脯表示:“栖姐姐你放心,有我和嫂嫂看着大哥,保证他乖乖听话,一定不会胡来的。”

“那便好。”

沈栖姻在为霍沉舟施针的时候,苏梦蝶和霍潇月就在旁边看。

后者大抵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没一会儿便站起来走来走去,四处摸摸看看,最后不知从哪一处寻摸出了一支步摇,兴奋地跑过来问霍沉舟:“大哥,你这儿怎么还有支步摇啊?”

霍沉舟循声望去,眸光倏然凝住。

沈栖姻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是一支白玉垂扇步摇,样式很是精巧别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霍潇月拨弄了一下上面的流苏,满眼喜爱:“大哥,这支步摇能送给我吗?”

霍沉舟眸光一闪,没有立刻作答。

“好吧,看来大哥是舍不得……”霍潇月半真半假地说着,贼兮兮的眼神却在霍沉舟和苏梦蝶之间来回游移:“一定是准备送给嫂嫂的,所以才不肯给我。”

“是吗?”苏梦蝶笑笑,接过细瞧:“的确合我的心意。”

她看向霍沉舟:“当真是为我准备的?”

默然一瞬,霍沉舟正色道:“不是。”

苏梦蝶眼底的笑意顿时便淡了几分。

霍沉舟坦言:“前年挽晴生辰,原本是买来送给她的,你若喜欢,我另买来送你。”

“噢,原来是给挽晴的,那如何还留在你手上?”

“买下这支步摇时,尚未至她生辰,后来……”他顿了下,方才继续:“后来你我成亲,我送她此物,并不合适。”

“夫君也太多虑了,你与挽晴是兄妹,做哥哥的送妹子一份生辰礼,难道我这个做嫂嫂的还要吃醋不成?”

“既是给挽晴准备的,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苏梦蝶说着,将步摇递回给霍潇月,并道:“月儿,待会儿你给挽晴拿过去。”

“好。”

可也不知这二人究竟是前者松手太快,还是后者接得太慢,竟将那支步摇摔到了地上,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苏梦蝶掩唇:“呀,可是我不小心了。”

霍潇月也一脸愧色:“不是嫂嫂的错,是我没拿稳。”

说完,二人齐齐看向面沉如水的霍沉舟。

他垂眸,视线落到手臂的银针上,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响起:“无妨。”

苏梦蝶这才再次笑开:“既已断了,那便丢了吧,赶明儿我再挑好的给挽晴。”

沈栖姻冷眼旁观这一幕,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判断有误。

她最初以为,霍挽晴方才没有陪自己进来,是因为知道有苏梦蝶和霍潇月在,不怕自己单独与霍沉舟相处于礼不合。

可是照此刻的情形来看,怕是因为她们姑嫂关系不睦。

施针结束后,霍沉舟去泡药浴,待到周身气血运转起来之后,她再推经络,效果会更加显着。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推经络”上了。

一听说是沈栖姻亲自为霍沉舟按摩,苏梦蝶脸上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可口中却问道:“乡君没带个小药童来吗?”

“没有。”

便是将春生带来了,这活也不是他能干的。

见沈栖姻面上神色淡淡的,苏梦蝶便解释道:“乡君可别误会是我小气,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须知男女授受不亲,若传出去,恐于你名声不利。”

沈栖姻:“道理我都懂,所以现在的意思是,不用我给他治了是吗?”

“这倒不是,只是为你二人名声考虑,不如乡君在手上缠一些布条?”

这话把沈栖姻都给听笑了。

懂了。

这位少夫人是怕她“玷污”了她夫君的贵体。

“少夫人,大夫给人施针推拿,是讲手感的,你拿布把我手都缠起来了,跟让将军拿一把没开刃的剑上战场有什么区别?”

苏梦蝶抿了抿唇,没吭声。

最后还是霍沉舟自己开口,言称若不会因此给沈栖姻带去困扰,那便还是要托她为自己诊治。

方才她在等他泡浴的时候,坐的工夫大了些,站起时腿忽然麻了,膝盖顿时一软。

霍沉舟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只托了下她的小臂,在她稳住身形后便立刻收回了手。

苏梦蝶看着这一幕,眸中晦暗不明。

一直到按摩结束,她送沈栖姻离开的时候,忽然用仅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乡君就是这么勾搭上萧世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