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讲理,好在太上皇是个讲理的,见她满身疲惫大手一挥便让她早些回府休息,马车还停留在永福宫门口,剑兰牵着缰绳在门口站了一夜,见她们出来了忙准备好脚蹬,在宫人的护送下出了宫。
车帘遮不住外头一时一时闪过的白光,远处天空传来轰的一声炸响,铜钱大的雨点很有节奏的拍打马车车厢,又传来一声炸响,狂风卷着暴雨降临人间,耳边除了雨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让剑兰穿好蓑衣。”
“是,郡主。”
百合掀开帘子一角,马车有了短暂的停顿后又接着晃动起来。
许长宁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想谷贵妃与她说的话,当时刚把孩子生出来,太医们忙着开方子熬药,产婆们忙着清洗孩子,就这个空档谷贵妃撑着身子低声和她说:“你快走。”
为什么谷贵妃要让她快走,今日的事难道是谁蓄谋已久?可谷贵妃的脉象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许长宁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抬手捶了两下头,吓得百合抱住她的手:“郡主?”
要是她再早一点到宫中,三皇子或许不会死。
皇宫已被他们的马车甩在身后,她掀开车窗帘迎着狂风暴雨往后看了一眼,红墙黄瓦隐在雨中像是一只暗自蓄力的野兽,皇宫当真是吃人的地方。
这次是谷贵妃,下次又会是谁呢。
皇上一连几日因三皇子的事悲痛不已,宫中上下都小心服侍着,帝王悲痛,他们也是一副伤感之相。
裴翊听着底下人的汇报,借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冷笑,他知道有很多人猜测是不是他动的手,他才没那个闲心呢,太子之位不会落在他头上,但也一定不会落在裴朗头上,就是可惜了他的三弟,还未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便走了。
世人常说虎毒不食子,可这句话并不适合皇宫。
呵呵。
许长宁那日从宫中回府后就抱病了,昨日岑公公来时便看到郡主咳的都快厥过去了,病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祭祀在即,皇上不管如何悲痛都得站起来主持这场祭祀,如此壮观的大场面许长宁没有看到,窝在府中听着千帆他们时不时传来祭祀的消息。
“郡主。”
剑兰拎着食盒走过来,百合和他一同把里面的吃食摆出来,本来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的女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差点没把二人吓死。
“郡主慢点。”
她这几日吃的最多的便是各种面食,今日最想吃的是肉粽,百合净手后开始剥粽子,米香裹着肉香飘到许长宁鼻尖:“好香。”
拳头大的肉粽她一口气吃了三个,满足的抱着肚子重新躺在摇椅上。
千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上,许长宁微微侧身避开刺目的阳光:“祭祀结束了?”
“属下走时还未结束。”
他拎着包裹笑嘻嘻的走过来:“属下急着去买花生酥糖和糖玫瑰,郡主尝尝。”
百合低头看着包裹上玫瑰山庄的印记,扯了扯唇角:“你不会又没付钱吧?”
“这是在白家点心铺买的,当然得付钱了。”
许长宁捏了块花生酥糖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味充斥着口腔把方才的肉粽味压了下去,今日祭祀天星子也在,不知道那人会搞出什么名堂出来,说起来这种祭祀不论是在电视剧里还是小说里都是最容易出事的地点。
吃糖的动作一停,今日应该不会出事吧?
“诚之今日带了谁出的门?”
她问道。
千帆想了想:“桃二桃三还有桃八桃九,姑爷就带了他们四人。”
许长宁不再躲着刺目的阳光,而是睁大眼睛努力直视它:“千帆剑兰,你们去看看。”
二人应下出了门。
越想越不放心,她起身拍拍百合:“我们也去。”
“啊?”
百合被她拽着进屋,再出来时两人已是一副男子打扮,蹲在树上的桃五都惊呆了,要不是亲眼看夫人进屋他还真看不出来底下那位翩翩公子是他家夫人。
许长宁握着扇子朝树上瞥了一眼,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百合关紧房门,二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祭祀大典,皇上和大臣们都得沐浴更衣,不饮酒不吃荤腥,更不能近女色以表示对天的虔诚,祭祀的过程很复杂,按步骤走下来也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是很庄重的仪式。
百姓们挤在祭祀坛外围,虽看不清里头的画面,但不妨碍他们前来观看的热情,许长宁她们到时只看到乌泱泱的人头,金吾卫们尽忠职守,板着脸维持着四周的秩序,一双双鹰眼如探头般搜寻着人群里会有异心的贼人,皇上出宫是国家大事,若是因为一时松懈让皇上伤了龙体,他们难辞其咎。
百合护在许长宁身边不让百姓挤到她,眼角余光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倾身上前:“公子,你看左前方。”
许长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男装打扮的蓝玥和一位脸有刀疤的男子,二人正在低语着什么,百合看到她就来气正想说什么手被郡主捏了捏,她收回视线:“公子?”
同一时刻刀疤男子警觉的望了过来,却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方才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嗯。”
蓝玥狰狞的脸上显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看向远处的祭祀台时又露出了眷恋的神情,变脸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她不再留恋转身走了,刀疤男子跟在她身边,许长宁站在人群中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官家小姐和刀疤男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而且那位刀疤男身形让她觉得很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跟上去看看。”
二人在人群中穿梭,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显然前头的人比他们还要谨慎,他们避开人群和金吾卫,在暗处偷偷绕到祭祀台后方。
“怎么了?”
身旁的男人停下脚步,蓝玥皱眉。
刀疤男转身打量着四周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正前方是一棵茂密的大树,他思虑片刻朝大树走了过去,百合是被许长宁拎着爬上树的,她还未从郡主高超的爬树技术中缓过劲来,透过枝繁叶茂的缝隙看到刀疤男走过来了,她紧张的挪着身子试图把郡主藏在她身后。
一只手从后捂住她的眼睛,许长宁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闭上眼他就看不到我们了。”
啊?
郡主此话怎么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