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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芷不大想去,但又忍不住好奇,她找自己为的什么事,想了想,还是过去了一趟。

到底是长宣王的生母,昔日的皇妃,看守们也不敢亏待闵姝,因此她的住处还算干净整洁,床褥桌椅等陈设一应都有。

“听说我的济旺是被你抓回来的?”

闵姝坐在床沿上,目光阴冷地盯着闻芷。

她还记得那天在王廷见到闻芷时的情景,“早知有今日,在王廷时我便该杀了你。”

闻芷踱至桌旁,款款落座,微微地笑道:“你该想到有今日的,北戎与大魏结怨几十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大魏国力正是强盛之时,北戎却因统治者暴虐无道,民不聊生,国力走向衰弱,最终的结果,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的。”

“是你们善用阴谋诡计,才有了今日,根本胜之不武!”闵姝情绪忽然激动,恨声叱骂道。

“奸诈小人,还敢在我面前得意洋洋?”

闻芷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天真?愚蠢?还是有病?

“说正事儿吧,找我来干什么?”

闵姝缓了缓神色,将满腔怒火压住,沉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帮忙劝一劝长宣王,请他饶我儿一命。”

闻芷好笑道:“我凭什么要帮你?”

“我知道杀害先凉国公的幕后凶手是谁,”闵姝直戳闻芷心事,自信能说动她,“只要你保住济旺,我就告诉你。”

“哦?”闻芷轻眯起杏眸,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像是在判断她此言是真是假。

继而垂眸思忖了半晌,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个疑团,望你解答,你身为大魏的皇妃,怎么会去到北戎,成了汗王的阏氏?”

这种事她不便去问谢迟,此时既然见着了闵姝本人,正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闵姝沉下脸来:“这与你有何干系?”

“我就是想知道,”闻芷嘲讽道,“究竟什么原因,能让你抛下儿女,又抛下家国,甘愿与北戎人为伍。”

“这都是他们逼我的。”

闵姝说的“他们”,是指强纳她入后宫的老皇帝与懦弱无能保不住她的父兄。

进宫时她年方二八,本该再过一年,便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一辈子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就因为被老皇帝看中,未婚夫被赐死了,她的人生也毁了。

那年她趁人不备偷跑出去,打算一走了之,只是万万没想到,没走多远又遇上了乔装潜入大魏的北戎王。

闻芷听完,禁不住为闵姝的遭遇生出几分同情。

可以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囚在牢笼里,过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世祖强迫了你,你恨他,但北戎王将你掳走,难道就不是强迫了?你怎么又甘心跟着他呢?”

闵姝慢慢地笑了出来:“那怎么能一样?北戎王是个青年男人,不是老头子,况且他能为我杀了所有妻妾,独立我一人为阏氏,给我无上的尊荣与权位,跟着他我是北戎最尊贵的国母,而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闻芷:“……”

她现在能理解了。

闵姝的人生确实是一场悲剧,而这悲剧也确实是世祖皇帝给的,虽然她仍觉得闵姝太极端,可极端的性格与她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对于这一切,她一个局外人着实不好评判。

“我先走了。”

“你答应我的事呢?”

闻芷站起身,展颜一笑:“你不可能知道杀害先凉国公的凶手是谁,不过是想骗我为你办事而已,我要是连这种当都上,那也太蠢了。”

如果是在梁喜死亡之前,她或许会信,但现在她已确定,祖父之死与北戎无关。

而祖父遇刺时,闵姝早已去了北戎多年,她怎么可能清楚大魏官场的事?顶多听说人在关外遇刺,一直未能查到凶手而已。

“你、你敢戏弄我?”闵姝气得浑身乱颤。

闻芷哂笑道:“是你骗我在先的,你还是老实待着吧,少折腾点,兴许还能安然度个晚年,否则你和你的儿子只会死得更快。”

她同情闵姝的遭遇,理解她的怨愤,但对她的很多作为认同不了,也不喜欢这个人,因此说话并不好听。

闵姝望着门口晃动的帐帘,跌坐回床上,盈在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

济旺看来是保不住了……

临走之前,闻芷几经踌躇,还是决定来找谢迟。

“她跟你说什么了?”闵姝见闻芷本就是先经过谢迟准许的,他自然知道闻芷刚从那边过来。

即便闻芷不来,他也要去找闻芷问个明白。

“她要我向你求情,饶十王子一命。”

谢迟冷笑道:“所以你过来,是要求情?”

“不是,我才没闲心管这个。”闻芷看了他一眼,直接过去坐,“你母亲跟你讲过她以前的事么?”

“没有,我也没兴趣知道。”谢迟装模作样地翻开一份军报看。

言下之意就是,让闻芷也不必跟他讲。

但闻芷还是讲了:“她当初是被掳到北戎的,原本只是想逃离皇宫,你也知道,她入宫时才十几岁,是世祖强纳了她,还把从小与她订亲的竹马给赐死了……”

谢迟看似平静地听着,手上的军报却被捏得皱了起来。

“你是男人,可能无法与女子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她的心境,心爱之人被杀,自己却还要侍奉仇人,生活无望,换了是谁都会疯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恨错她了?”

闻芷摇摇头:“不,如果我是你,我也恨她。”

谢迟把揉皱的军报铺平,搁在案头。

“你说话前后矛盾。”

“确实,但人有时候就是矛盾的,”闻芷承认得很坦然,“就像你,既挂念这个母亲,又恨透了她。”

“我没有。”谢迟矢口否认,脸庞染上愠色。

闻芷看他恼了,也就不做反驳,沉默一阵,才又道:“我是想说,你母亲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世祖的责任,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唯独与你无关。”

“所以,还望王爷好好活着,不要再自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