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吻颇有几分委屈,倒好似是在告状一般。
闻芷听罢,嫌弃地把秀眉一皱,冷声说道:“长宣王是不会无缘无故与人动手的,除非有人犯贱,自讨苦吃。”
“你……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沈继阳深深受挫,顿时又急又恼。
本想着闻芷即便不为他说公道话,也会安慰两句,谁知她竟直接站在长宣王那边,帮着外人来奚落他。
也是,她虽心里念着他,却始终还为从前种种而怨他,自然给不了好脸色。
“你以为你很了解长宣王么?他的为人品性你都清楚么?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是很危险的,即使要报复我,也可以选别的方式,何必糟践自己?”
闻芷又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这人怎么说什么都能绕到他自己身上去?
“有病。”
不等话音落下,便扭头离去。
沈继阳往前追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
还有公务在身,实在走不开,不过也不必着急,来日方长,等回了关内再找她也不迟。
谢迟隔着流动的人群在远处注视着两人,从闻芷离开时的神情便看得出来,这次的谈话并不愉快。
他动了动嘴角,望向沈继阳时,扶着腰间佩剑的手微微握紧,眸底掠过寒意。
等大军撤回关内,已是一个多月后,新一年的年初。
还没等安顿妥当,北边就传来消息,北戎王在羊背山待不下去,果真带着一班宗亲大臣向东,投了胡国。
谢迟命留在达旺的那股魏军继续在北戎追杀残兵,截断他们往回走的路,又派遣使者前往胡国,再次给胡国国王传话,勒令胡国不得收留任何一个戎人。
回至关内的第二日上午,闻芷去给重伤兵复诊完毕刚刚回营,济春堂的人来传口信,说是半个多月前梁喜突然失踪了。
闻芷大惊,忙离开紫林大营,赶回济春堂,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上个月初十失踪的,初九那天我还见过他,谁知一夜过去就没了影儿。”窦离云蹙着眉尖,语气略显沉重地跟闻芷讲述道,“他之前就有些异常,身体养好了也不出门,出去了很快就回,到十一月下旬以来便更加鬼祟了,乔装打扮戴了面具才出去,还多次嘱咐他母亲,让她别踏出济春堂,外面不安全。”
闻芷诧然道:“他是在被人追杀不成?”
窦离云颔首道:“我也这么猜想的,问过他好几回,可他就是什么也不肯透露,不过依我的经验看,他肯定是为了躲仇家跑了。”
“但他昏睡了十年有余,醒后也一直待在济春堂,不可能这么快就与人结仇,”闻芷一面思索,一面分析,脸色愈显凝重,“他从小跟着祖父,行事又稳重,以前也没跟什么人结过仇啊。”
“又或者,并不是仇家,而是有人想要灭口。”窦离云轻扣下手里的茶杯,并未把话说得太直白。
闻芷抬眸朝她看去,手轻轻一颤,“你是说,梁喜的失踪与我祖父的死有关?”
窦离云眨了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点头道:“之前梁喜躺在床上,跟个死人没有区别,不会说话,现在醒了可不同了。”
若按照这个思路,梁喜之前必定有所隐瞒,祖父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闻芷思绪纷乱,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当日梁喜对案发始末的讲述,怎么捋也捋不清个头绪。
梁喜为什么要对她隐瞒?隐瞒的内情又是什么?
“具体详情只有找到梁喜才能知晓了,不过他藏得很深,连派了十几个探子出去,也没有寻到他半点踪迹,”这些探子可是窦离云亲自培养出来的,能力一流,“我怀疑他会不会已经被杀了?”
“希望没有。”
闻芷站起身,焦灼地在屋里踱起步来。
梁喜一死,日后要追查真相难如登天,必须尽快把他找到才行。
“梁大娘呢?”
窦离云答道:“还在咱们这儿住着呢,儿子不见了,整日忧心忡忡,前几天还病了一场,怎么了?”
闻芷神情微凛,语气变得冷硬:“她是梁喜唯一的亲人,母子俩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
窦离云立马明白过来,她是要利用梁母把梁喜引出来。
“这倒也是个法子,可我就是担心,他未必上钩。”
一个能把老母亲单独撇下,自己躲出去逃命的人,能指望他多有良心?他也不怕母亲落到敌人手里。
闻芷也并未抱太大的指望,“如今也只能试一试。”
于是隔日,在闻芷与窦离云的操纵下,梁母受儿子牵连遭到囚禁、将被打成残废轰出济春堂的消息便开始流传,向外面散播。
但数日过去,并未有什么动静。
不久,派去胡国的使者传回消息,说国王已将北戎汗王迎入王宫招待,谢迟得闻之后,勃然大怒,决定亲领一万兵马前往东胡,讨伐那胆大包天的国王,逼他交人。
不料过了两日,使者又来了一封密信澄清,北戎汗王在进到胡国王廷的当晚便被扣下,除两个王子跑了出去,以及王后与十几个女眷和部分大臣留了性命外,其余人均被斩杀。
汗王的首级与一众俘虏很快会由胡人押往紫林关。
看到信上的“王后”两个字,谢迟倏地捏紧纸张,皱了皱眉。
“尽快将向芸山监牢整修出来,作关押俘虏之用。”
这座监牢建在山里,离紫林大营比较远,且地方太小,关不了多少人,这几年便没怎么使用。
武风见他看了信后神色突然异常,纳闷是何缘故,想问又没敢问,领命退了出去。
谢迟绕到书案后面坐下,望着书信发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的愣,将其投入火盆之中焚毁,两眼看着帐外深沉的夜色,愁眉难展。
该如何处置她?杀了?还是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