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到日子,万一——
“放心,祖爷爷已经走了。”
春晓麻利走到柴堆边,点燃了她早已准备好的篝火。
贺战南一边帮忙,一边暗想,媳妇是想跟他约会吗?
深更半夜,星空篝火……就是时间晚了点儿。
“老公,记得你欠我一个亿。”
春晓冷不丁来一句。
贺战南眨着无辜的眼睛,心说我咋欠的?
一个亿可不是小数目啊……我又犯啥大错了?
“祖爷爷任务成功,已经转世去了。
底下人说我也可以得到过关奖励。
本来我可以管那人要一笔巨款,但是想想,咱俩又不缺钱。
我其实没什么愿望,你可能还有一个。”
贺战南云里雾里,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愿望。
他对现在的日子很知足。
正困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班长!”
那个久远的、又熟悉的声音,瞬间堵住贺战南的胸腔,让他难以呼吸。
他慢慢、慢慢转过身。
生命已经定格在二十岁的虎子,他昔日的战友,竟又生龙活虎出现在他面前。
“班长,我真见到你了!”
虎子还是那副憨憨的模样,使劲咧着嘴笑,“这是谁啊?该不会是嫂子吧?”
“没错啊,你们班长现在都三十五了,能不给你们找嫂子嘛!”
春晓应到。
贺战南受到的刺激太过猛烈,以至于头脑眩晕,僵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幻术吗?”
“四哥你别这么激动!”
春晓是为了给老公惊喜,才没提前告诉他,结果老公好像被刺激过头了。
“底下人不是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我就跟他商量,能不能让你见见牺牲的战友。
开始他不同意,说很麻烦的!
后来被我威逼利诱,同意通过托梦的方式,让你跟他们见一面。
等明天他们醒了,就不会记得见过你的事了!”
春晓推了推老公,“你别傻愣着啊,只此一次机会,错过可真就再也见不到了!”
“班长!”
“我滴妈,真是班长!”
一转头的功夫,又来了好几个。
“这不是麻子吗!”
“天福你小子,当初我让你跑你咋不跑!”
“大刘!是大刘!”
贺战南的眼睛渐渐蒙上水汽。
战友们簇拥着向他走来,每一张脸都那么年轻,只有他老了。
他狠狠拥抱了每一个人,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半晌,大家伙才围坐在篝火旁。
“那天我被炸晕了,等我醒来,仗都打完了,你们也都没了。”
贺战南搓着手,“对不起大伙,没能把你们带出去。”
“这有啥对不起的,枪炮不长眼,你能拦得住?”
“对啊班长,当初俺们也想救你,但是顾不上啊!
只能把你藏到一个沟里,当时大刘还哭呢,说你肯定活不了了。
结果你最命大,俺们全都挂了!”
如今说起当初的阵亡,他们并不伤感,反而嘻嘻哈哈。
“上辈子死的惨,这辈子托生好哇!”
“我这辈子也不错,是个小老板,不说大富大贵,反正日子挺滋润!”
“我也是,比上辈子可好太多了!”
“哎虎子,你娶上媳妇没?”
“那必须的,我媳妇老漂亮了,可惜不能领来给大家伙看看!”
上辈子他没能回老家和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亲,遗憾也终于被弥补了。
贺战南并不多话,只默默听大家说。
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对他而言都那么动听。
“班长,你咋样啊?”
“我看班长也混的不错!”
“你咋看出来的?”
“混的不好,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嫂子么!”
大家一阵哄笑。
春晓看了眼时间,快要到约定结束的时候了。
“你们班长一直放不下大家,这次见过以后,相信他的心结就彻底解开啦!”
“是啊,谢谢嫂子!”
“嫂子一看就很疼我们班长!”
春晓没空跟他们逗趣。
“虽然现在距离你们阵亡已经十多年了,但这边应该还有你们的家人健在。
大家快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气氛突然又有点凝重。
当初都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突然离世,咋能没有挂念的人。
但是大部分人都叹口气,说算了。
该走出来的,已经走出来。
突然再找到家人,重提旧人,反而揭了旧伤疤。
只有大刘有点欲言又止。
“有啥尽管说,能帮大家做点啥,我求之不得!”
贺战南对着大刘说。
大刘鼓起勇气,“班长,我想让你帮我找找闺女。
我媳妇在我之前就走了,家里大嫂不厚道,剩个老妈年事已高,也不知道活没活到今天。”
春晓已经将提前准备好的本和笔拿了出来。
“你闺女叫啥名,还有你老家地址。”
“闺女叫刘小雨,老家是——”
春晓一一都记下来了。
剩下的人见大刘说了,也有两个提出让贺战南帮着看一眼家人。
春晓全都仔细记下来。
时间眼瞅真要到了。
“四哥,你有没有什么要跟大伙说的?”
贺战南摇摇头。
“知道大家都好,我就不挂念了,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班长放心!”
“班长你也要好好的!”
“保重啊班长!”
无形中的指针指到那一秒,所有人原地消失。
空间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头顶一轮大月亮,圆的明晃晃。
就像兄弟们离开那晚一样。
它是不是也等了十几年,才终于又照见了团圆。
贺战南将媳妇搂进怀里,他确定,真的欠媳妇一个亿。
这些钱他会用下半辈子使劲挣,慢慢还。
“四哥,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这么好的媳妇,如何才能宠上天。
“等得了空,我把这里好生收拾收拾,盖上一栋小洋楼,留着度假、养老!
就咱俩!”
“老夫老妻总在一起,不腻啊?”
“不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日子过的就有味儿!”
春晓忍着笑,希望等她变成一个老太太,贺总的想法还是不会变。
贺战南搂着媳妇,被她发丝淡淡的清香撩的痒痒,忍不住俯身寻找那张咬不够的小嘴。
春晓将他推开,“你是野战军啊!”
在这荒山野岭,干那种事……别说,还挺刺激。
贺战南以为媳妇不乐意,一晚上折腾媳妇两遍,确实有点过分。
刚欲放弃,春晓拉着他嗖一下回到了房间。
“地上得铺床厚被!”
许久之后,春晓心满意足,忍不住感慨。
“怪不得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野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贺战南:是这个意思吗?
啥意思不重要,媳妇满意最重要。
以后山头、河边、树林子里,他得多解锁点地方,不能辜负了这空旷无人的大好河山……
——
徐桂枝六十六大寿到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活到六十六,够本了!”
贺文秀不爱听,“啥叫活到六十六,未来的贺大夫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奶,您肯定八十六打底儿!”
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把你奶活成老妖精!”
春晓新买了一台照相机,支上架子,张罗借着寿宴拍张全家福。
老太太坐中间,左右手各搂一个大孙子。
贺文秀则在后面搂着奶奶和贺春天。
贺老大两口子站在右后方。
柳燕有点紧张,不停摆弄自己头发。
“老大,你看我头发乱没?”
她已经长了不少白发,岁月不饶人。
贺老大笑着打量媳妇,“不乱,好看。”
贺翠翠和文松挨着大哥站。
小晟子一身空军的军装,身杆倍儿直,文念挂在他身上。
贺战南抱着闺女站在外甥旁边,眼睛盯着媳妇,“快点快点!”
生怕把媳妇落在镜头外面。
“十秒呢,来得及!”
春晓调好焦距,定好时间,迅速跑到老公旁边。
“茄子!”
“等一下。”徐桂枝突然打断。
“春妮跟强子呢?”
“我姐说她不跟着凑热闹了。”
“咋不照呢,一个院儿住这些年,不是一家人?”
春晓只好又跑出去,把春妮强子和小栋梁拉过来。
大家使劲往一起挤了挤。
“挤不下就站两排,强子你把栋梁抱起来——
好了好了,这样可以!
准备,10、9、8、7——”
“茄子!”
咔嚓。
1993年12月3日,贺家,大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