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骜川一愣,跟着南许的目光,从宋枳软的脸转移到脖颈上。
白皙细嫩的脖颈,三四道红痕交织,边缘似乎还有脂粉残留.
只是白日里时辰太久,以至于脂粉全都晕开。
“?!”
晏骜川脚步一僵。
白日里脖颈上的脂粉没有晕开,加之宋枳软佩戴了帷帽,纱帐垂下来,正好能盖到胸口,自然也就瞧不清里头的景象。
乔风意眼下才打量过去,小姑娘的表情茫然,跟着低头看了眼。
阿宝提着菜,歪过脑袋解释说:“这是被毒虫咬的。”
南许摸着下巴,有些怀疑,“毒虫?你们被毒虫咬了吗?”
“这个是昨夜咬的。”
阿宝早间就瞧过这红痕了,故而回答的也相当平静,“应当是宅子太老了,有些不干净的毒虫,
不过我今日去买菜,额外买了些艾草回来,待会儿熏一熏,应当就不会有虫了。”
宋枳软摸着脖颈,也点头说:“待会儿还是先去每个屋子都熏一熏,大家一起动作能快些。”
“……”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脖颈上的东西是什么,可乔风意在仙乐楼待了那么些年,如何能不清楚。
一抬眼便看向了对面站姿僵硬的晏骜川。
少年听见毒虫两字后先是一怔,脸就跟火烧似的,思及昨夜他情难自已,对宋枳软做出来的那些…坏事。
“看来是得拿艾草多熏熏。”
乔风意沉吟:“免得今夜又有毒虫来咬人了。”
“乔乔说的是,先熏你们姑娘家的。”
南许听乔风意这么说,忙道:“你们细皮嫩肉,我们倒是不着急。”
宋枳软接过阿宝手里的艾草,走过去,瞧晏骜川还呆立在原地,询问:“阿川,你昨夜有被咬吗?
要不要先去你屋子里熏一熏?”
晏骜川眼皮子抖了两下,语气难掩心虚:“没…我没事……”
什么天杀的毒虫。
下回打死他都得忍着。
“你们今日回来的倒早。”宋枳软同晏骜川搭话,一边往宅子里走。
只是余光内,小姑娘怀里的艾草一摇一晃的,着实是刺眼。
晏骜川忍不了,抢过艾草扔给了南许,“你去熏,我们准备饭菜。”
乔风意看了眼前头走的两人,侧头对南许说:“我和你一起。”
“行。”南许听到这话咧嘴一笑。
宋枳软和晏骜川都不会下厨,只好帮着阿宝在厨房里打下手。
阿宝虽然年纪小,但从前便负责给家里人做饭,眼下还有两人配合,自然是更加轻松。
晏骜川蹲在灶台下扔柴火,余光瞥见立在一旁的女子正低头洗菜。
女子瀑布般的乌发由碧色丝带绑着发尾,今日她穿了浅青软烟罗绣竹裙,这样淡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异常合适,皮肤白皙细腻,妙眸低垂,温柔小意。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窈窕多容仪,婉媚巧笑言。
因洗菜的动作,她细长的脖颈略倾,衣裳分明宽松,胸前却鼓鼓囊囊,白丝带缠绕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削肩细腰,瞧着清瘦,但晏骜川却记得很清楚,那里极其温软的手感。
他的视线落在人布满红痕的脖颈,又落在人圆鼓鼓的胸脯,心跳跟鼓槌擂动似的。
他脑子里怎么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不。
这怎么能怪他。
分明就是软软太吸引人了。
没错!
都是软软的错!
“今日训练累不累?教头还有没有刁难你们?”
美人儿被晏骜川的视线贪婪索取着,他只听到女子清音响起,这才迟钝地回过神。
“没。”
他急匆匆收回视线,将柴火扔进快要燃尽的火堆里,心神大乱。
“你们今日出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宋枳软将菜篮子里的水沥干,转头说:“还记得先前我说要租铺子做生意吗?
今日我和乔姐姐便是去租铺子了。”
“是找到合适的铺子了吗?”他关心。
宋枳软沉吟了声:“…是挺合适的。”
晏骜川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迟疑,“今日出了什么差错吗?”
“倒也说不上什么差错。”
宋枳软将今日的事一一同晏骜川说清楚,只瞧对方的神色倒是平静,“戏楼有鬼?”
“是啊,王四自己都承认了。”宋枳软将菜篮子帮阿宝倒进锅中。
烟气汩汩从锅子里冒出来。
柴火足够,晏骜川拍了拍手掌心里的黑灰起身,“那你租了吗?”
“租了。”
宋枳软一脸淡定,“王四没有要分成,估计也是怕我们赚不到钱,
不过他出的租金确实很不错,符合我的预期,花大娘还让我不要租。”
“你已经定了?”
晏骜川其实并不信鬼神,不过听宋枳软说起戏楼死了一个戏班子的事,神乎其神,还是有些不放心。
宋枳软嗯了声,“已经签了契约,铺子里桌椅厨房都有,不过我还得去招些人手帮忙干活儿。”
“以后每日我训练完去接你回来。”晏骜川说。
宋枳软愣了下,“不用,我和乔姐姐一起回来。”
晏骜川看着她不说话。
宋枳软知道这人是担心她,只是他每日去训练场就已经很疲惫。
南许今日回来那狼狈的模样,她又不是没瞧见,于是摇头。
“不过是戏楼一个传言罢了,又没生出伤人的事,你平日里训练就够累了,
再者,乔姐姐也会武功,完全可以保护我的。”
晏骜川倒是忘了这一茬,乔风意是姬天合一手培养出来的人,除却一手好琴技,武功也常人难敌。
“那不要太晚回来。”
晏骜川道:“明日起三日我和南许会去衙门里当值,衙门离御街很近,若是有事就来找我。”
宋枳软不清楚为何人忽然去衙门当值,晏骜川又给她解释了一遭,这才全然知悉。
翌日,晨光熹微。
阿宝备好了早饭,宋枳软和乔风意昨日同王四签了契约,今日便是去将半年的钱先交给王四。
二来花大娘因为昨日的事情没有打听清楚,心里对她们很是愧疚,便主动揽下了招人的事。
王四收了宋枳软半年的钱,原先宋枳软自己说的是按年交,但花大娘从中斡旋,又提点她若是后悔了,也还有退路。
王四起初本来就骗了宋枳软,自己也惭愧,便答应了这要求。
“这儿的高台要不要撤了?”
将钱收下,王四指着二楼的高台,问宋枳软:“若是需要,我就帮你撤了。”
“不必撤。”
一旁的乔风意倒是先答了话。
宋枳软的视线不明所以地转向乔风意。
“乔姐姐,是想做什么?”
乔风意轻声:“你不是想开饭铺?若是有仙乐楼花魁的名声,这或许对生意有所帮助。
等开张了,我可以在高台上抚琴,这也是一种计策。”
“不行。”
宋枳软态度坚决,“姐姐,你已经从仙乐楼出来了,虽然那不是丢脸的事,但也是过去式了,
又何必为了一点生意再提及,这没有必要,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乔风意其实自己根本不介意仙乐楼花魁的过去,更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
她是姬天合安插到京城的,原先也没认为过自己会在大晋逗留多久。
在姬天合撤走她之前,她还是希望多帮帮这姑娘。
不过宋枳软的态度这样明确,她也只好委婉道:“不然这样,不必提及仙乐楼的过往,我弹琴也是一个噱头,
只要声称我是京城来的琴师,十分有名,只有在你的饭铺才可以见到。”
这一路从京城行过来,宋枳软不是没听过乔风意弹琴,琴技之高超,都让她觉得昔日待在仙乐楼,以琴技为赚钱的手段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姐姐,我不想用你的琴艺来赚钱。”宋枳软摇头,“这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受我糟践。”
“你想的可真多。”
乔风意淡淡一笑,“我喜欢弹琴,同能不能挣钱可没有关系,不过,左右是每日都要弹琴的,
在饭铺弹,和在家中弹,都没有区别,若是能用这手艺挣点钱自然是好,
加之,我这段时日都在你这儿白吃白住,我可不是那样厚脸皮的人。”
宋枳软见对方的意思坚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了午后的时辰,花大娘将五个伙计还有两个厨子带来给宋枳软看了。
按照规矩今日免费帮忙做活,五个伙计都是手脚利落的,将楼中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宋枳软决定将人都留下来,待过两日,正式开张的时候,再过来帮忙。
至于那两个厨子,是对年过四十姐妹,姓万,名字是家中按长幼取的,万大娘和万二娘。
基本了解过,宋枳软知道了这姐妹俩早年间都是顽皮大胆的性子。
逃了家里人给她们定好的婚事,姐妹俩相伴着走南闯北,因着都喜欢做菜,便游遍五湖四海地给人去做厨子。
万大娘擅长北方菜,二娘擅长南方菜。
听花大娘说,这姐妹俩也是刚来临安府,因着去她那儿找宅子认识的。
今日将楼里打扫完,宋枳软就同万家姐妹定好了明日试菜。
又同乔风意去市集上购进了一些锅碗和柴米油盐,等回家的时候,天色全然黑了下来,已经到了戌时。
然而晏骜川和南许却还未回来。
宋枳软实在是不放心,找来老陈,让他去去衙门问一声。
过了半个时辰,老陈回来才道:“衙门内的事太繁杂了,现如今几人还在忙,今夜只能在衙门里休息了。”
临安府好几年都没这样忙碌过了,因为衙役被带走了大部分,府衙之内所剩余的根本不够维持府衙的事务。
晏骜川五人早间来上值,就一直忙到了后半夜,从打架斗殴到持刀伤人,又从偷钱骂街到帮农户抓鸡。
生生捱到了寅时,事情才彻底歇下来。
晏骜川和南许靠在府衙厅堂的柱子,大小陶和柏兰躺在地上,都累得说不出话。
“早知道会这么累,打死我也不主动要求来。”小陶有气无力。
柏兰闭上眼,“睡吧,不然明早事情又来了。”
几人就在堂内凑合一个多时辰,不到辰时,就又听到衙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陶睡眠浅,最早被惊醒,拖着小陶就起来。
“快点,事儿来了。”
小陶都要哭出来了,“我好累,好饿,能不能等我吃了饭了再办事。”
南许和晏骜川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柏兰推起来。
“晏兄,南兄,快起来了。”
“打死我吧。”
南许闭着眼,睡得笔挺,“我死都起不来了。”
小陶刚走到廊下,就瞧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乌发由水缎条束着,五官精致,一袭水蓝萃玉留仙裙款款及地,尽态极妍的面庞上布满了茫然。
“姑、姑娘有什么事儿?”
小陶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紧张地瞧着眼前人。
“我来找晏骜川和南许,他们在吗?”
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晏骜川唰的一下睁开眼,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就跑向了长廊。
南许听出了声音是谁,也跟着爬起来,跟上晏骜川的脚步。
“宋妹妹,你怎么来了?”
小陶好奇道:“南兄,晏兄,你们认识这位姑娘?”
“废话,那是他媳妇儿,他能不认识。”南许说。
大陶也紧跟着打量宋枳软,惊讶说:“这就是嫂夫人,也太好看了。”
宋枳软闻言面上一红,就听小陶瞪大了眼,对晏骜川说:“晏兄,这真是你夫人?
我方才见着还以为自己睡懵了,见着天仙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
晏骜川没休息好,睡得也不沉,听到宋枳软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做梦了,没想到人真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瞄了眼面颊微红的宋枳软,“怎么来了?”
宋枳软不好意思地同几人福身见过礼,“我听说你忙了一夜,怕你没用饭,
早上起来就做了些糕点,份量挺多的,应该够你们几个人吃了。”
“还有我们的份?”大陶面上一喜。
“晏兄,你夫人好贤惠啊。”
小陶夸人也不背着,手撞了撞晏骜川,“又漂亮又温柔,你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善事吧。”
晏骜川隐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将宋枳软手里的食盒接过来,嘟囔:“谁让你做这些了,
这么早起来,也不嫌累得慌。”
话音未落下许久,忽然面颊蹭过一点柔滑。
他整个人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