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姑姑见状一喜，太子妃这话是不是代表着此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觉得此事于己无益。
想到太后的吩咐，郭姑姑不遗余力的给皇帝说好话。
“那是您不了解皇上，皇上后宫的妃嫔大多都是在潜邸时便在的，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有些分歧，至于其余的妃嫔，十分害怕皇后。”
“皇上这人也是随性，他觉得无趣的人，便也不去碰。”
“按着太后娘娘的话来说，皇上就是个目下无尘的，合该他一辈子孤苦众生。”
“所以不是皇上子嗣艰难，子嗣一事，您实在不必担忧。”
“但是太子妃，老奴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正是因为皇上这份性子，他若真对一个人上心，那便是真上心。“
“太子妃眼下的境况已经很糟糕了，放手搏一搏也没什么。”
顾莞宁却摇摇头，“姑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了，也于理不合，我不愿行此污秽之事。”
她的目光望向天际，叹了一声气。
她哪里能就这样轻易的被说动，然后主动送上门去呢。
他若有心，自会主动寻上来。
毕竟筹码是在她这里的。
顾莞宁恹恹的模样让郭姑姑更是觉得心碎了，她也知太后让她说的话是惊世骇俗了一些，可如今说出来之后却觉得是极好的办法。
罢了，不着急，她之前也没想着说轻易将太子妃给说服。
这时青柳走了进来。
看到顾莞宁和郭姑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不由好奇。
想到皇帝的吩咐，青柳有些犯难。
她是个暗卫，风里来雨里去，最没经历过的就是感情了。
如今却要劝旁人亲近皇上，青柳绞尽脑汁的想着。
她看向顾莞宁的小腹，皇上说太子妃怀有身孕，还是皇上的孩子。
青柳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然皇上为何要将自己派 到太子妃的身边。
这事不好当着郭姑姑的面说，之前皇上便耳提面命，一定不能让郭姑姑知道，郭姑姑知道便是太后知道了。
只郭姑姑一直在太子妃跟前陪着。
实在寻不着机会，晚间青柳趁着顾莞宁发呆的时候问：“太子妃喜欢孩子吗？”
顾莞宁疑惑的看向青柳，郭姑姑也十分疑惑。
好端端的，青柳问这个做什么？
顾莞宁道：“本宫没见过小孩子，想来应是喜欢的吧。”
听着这话，青柳心中十分振奋，面上傻乐。
骤然抬眼，便见顾莞宁和郭姑姑统统都十分不解的看向她，不明白她好好问这个，问完了又傻乐做什么。
青柳道：“没什么，奴婢就是想着，或许太子妃有了太子的孩子，太子会对太子妃有所不同。”
郭姑姑的脸色立即黑了，“出的什么馊主意。”
“太子妃，她年纪小，没经过事，您可不能听她的。”郭姑姑苦口婆心的说道：“想用孩子来拉拢男人的心是最没用的法子。”
“那姑姑方才还.......”
“那人和太子当然不同，品性便不一样。”
这下蒙蔽的成了青柳，太子妃和郭姑姑都在说什么。
“奴婢就那么一提，太子妃不愿意便就算了。”青柳又道：“可太子之前能给太子妃下毒，之后不定要做出什么事，这回是奴婢求皇上请了太医过来，若是下一回呢？”
“太子妃，您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
深夜里，青柳趁着郭姑姑出去的功夫，将白日里郭姑姑劝说顾莞宁的话大差不差的又给说了一遍。
顾莞宁疑惑道：“你同郭姑姑说的话怎么一样。”
青柳怔了怔，郭姑姑也这样劝说太子妃？
郭姑姑那样老成持重的人竟也会说出这样刁钻的法子？
青柳将这事禀告给了皇帝，皇帝心里便差不多有个数了，太后应该是知道的，且太后对此事并不反对，甚至私底下帮他。
想到顾莞宁对孩子并不抗拒，他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暂且按捺住激动，第二日里唤了顾莞宁过来。
等待的时候，皇帝仿佛已经能想到顾莞宁的模样。
她一定同前两回一样，表面沉静，却暗戳戳的同自己划清界限。
倘或他表现得亲近一点，她便会分外惶恐，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幽怨，他喉间不由便是一紧。
他并不想按着她的想法，同她之间保有距离。
于是刚刚下朝的皇帝道：“准备一身常服吧。”
他又想到最初在东宫的时候，彼时他穿了一身玄色衣袍。
那时的他一定将她给吓坏了，故而他又道：“要素色的锦袍。”
万公公心领神会，便为皇帝备上了一袭月牙白的锦袍。
皇帝穿上之后在铜镜前照了照，又心生疑虑，“朕这样，是否有些格格不入。”
他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看在莞宁眼里会不会有些装嫩呢？
这样想着，他便愈加不自在了。
万公公笑着道：“皇上原就还年轻着，只您平素里偏好深色的衣衫，其实您穿这身极是尊贵雅致，想来太子妃应该会很惊艳。”
“是吗？”皇帝并没有因为万公公的暗自揣度而心生不悦，只瞧了又瞧，“可说到年纪，朕到底是不年轻了。”
“起码不若太子年轻。”
万公公失笑，“太子哪里能同您比？”
皇帝却摇了摇头，如何不能比了？
选爱人又不是选旁的，身份最高便是最好的。
太子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若不是太子荒唐，他未尝有这个机会。
他不禁又想，倘若太子是好的，她许不成就会爱上太子。
到时候哪怕他是最初认识的她，哪怕她怀着他的孩子，他都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甚至可能她会选择打掉那个孩子，而他只能在暗处看着，看他们夫妻和睦，相爱到老。
而他同她的那一切旖旎，只是一场梦而已。
心中残存的那一丝庆幸荡然无存，他心底阴郁，揪心一般的难受，心脏似被生生挖了一块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会因为一个人的喜而喜，也会因为一个人的悲而悲。
甚至这个人还未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只是想一想，便觉得难受。
“太子妃到了。”万公公在旁提醒了一句。
皇帝蓦然抬首，便见身着一袭淡粉宫装的少女袅袅娜娜的朝着自己走近，素色的缎带更衬得她腰身盈盈一握，未施粉黛却已是清艳至极，冬日暖阳落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容色绝艳，通身似有光华。
那光华似也照耀在皇帝的心头，令他一颗心忍不住微微震颤。
方才的阴郁被眼前这抹光而取代，瞬间荡然无存。
这样的女子，原就该属于他。
那些设想不过是设想罢了。
他心潮起伏间，再度抬眼时，却已是一副冷静疏离的模样。
做出这样一副模样，自然是为了放松顾莞宁的警惕。
这样她才不会怕他。
只在顾莞宁正要行礼的时候，皇帝忽然抬手，“太子妃身子虚弱，这些虚礼便免了。”
顾莞宁顿了一下，但还是按着规矩，同皇帝行礼。
皇帝与她赐坐。
顾莞宁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皇帝当即从上首走了下来，然后坐到了顾莞宁隔壁的位置上。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正，只皇帝面上一片清正严肃。
顾莞宁抬眼瞧了瞧，又默默低垂下头。
他对顾莞宁道：“太子妃，朕今日召你过来，便是想问问你身子如何？”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只是那目光赤诚，赤诚的愧疚。
“太子做下那样的混帐事，说来也是朕这个做叔叔的不曾教导好他，对太子妃，朕也万分愧疚，太子妃若有半分不好，便也是朕的过错。”
这话让顾莞宁一刻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定了下来，从皇帝的视角上，能看到少女忐忑的眸光微动。
莺啼一般的声音不由含了几分关切，“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事原同皇上没什么关系，您不必这般。”
“是吗，朕还以为宁宁怨怪朕，不想理会朕。”
忽然转变的称呼让顾莞宁骤然惊讶的抬眸，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殿内的内侍和宫女们已经退了出去。
顾莞宁的瞳孔中不禁然闪现出一抹惶恐，连带着周身也有了惧意，只是对上皇帝那灼灼的目光，到底有一丝难为情，“皇上，您这是作何？”
顾莞宁站起了身，那副警惕的模样似是但凡他要做些什么，她便会拔腿就跑。
皇帝不仅好笑，只是他面上却极是镇定，声音中也带有一丝为难，“太子妃不要误会，只是有一件事情，不好让旁人知道。”
顾莞宁的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何事。”
“宁宁应该还得之前在东宫里发生的事情......”
顾莞宁闻言眸中顿时涌起水雾，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带着控诉道：“明明皇上之前答应过我，不再，不再提起这件事的。”
他有答应过吗？
也就是不久前她中毒的时候，她说当此事不要发生，但他也没应下，只是转移了话题。
怎么可能不再提起此事呢？这是他们的初见，也是他日日梦回的事情。
只是少女的眼泪 砸到他的手背上，他似被烫到了一般，再对上她含泪泣诉的模样，他心尖不禁一软。
真是个泪做的人儿，他不过才开了个头，她便哭成这个模样，若知晓她怀了他的孩子，届时又是如何的手足无措呢？
他怜惜的用手背抚过她的面颊，被泪水氤氲过的脸颊格外的娇嫩，然而顾莞宁却一把打开皇帝的手。
“皇上，您逾距了。”
柔弱的少女努力挺直脊背与他对峙，姝丽的面容上流露出孤傲的姿态，更加让皇帝沉迷几分。
皇帝叹了一声气，“朕只是关怀小辈，宁宁，是你过于敏感了。”
有这样关怀小辈的？顾莞宁气得胸腔上下起伏，目光中流露出明显不相信。
“你这样，让朕怎么去说接下来的话？”他又问。
男人的目光深了深，又将目光上移到顾莞宁的面上。
“所以皇上到底是有什么话要同臣妾说？”她的语气生硬。
“宁宁，你......”皇帝欲言又止。
“朕若是告诉了你，你不许哭。”
“你要记得，万事有朕，朕会和你一起处理此事。”
顾莞宁有些急了，“皇上到底要不要说，还是存心逗弄臣妾。”
“您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哎，你总是不信朕。”皇帝忽然用极快的语调道：“好吧，是这样的，你有了朕的孩子。”
“是你之前中毒的时候，太医把出来的。”
“朕知道，你并未同太子同房，所以这个孩子只能你同朕的。”
“所以宁宁，不是朕要提起那日里的事情，让你难做，而是不得不提。”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就见顾莞宁怔了怔，似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顾莞宁又看向他。
“皇上真不是在同臣妾开玩笑？”
“您不是在逗臣妾。”
“你若不信，朕可以再让人叫太医过来。”
“不必了！”顾莞宁当即推拒道：“怎么可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眼中似带了几分茫然，琉璃一般的瞳孔中满是无措。
“怎么会有孩子？”
“我该怎么办？”
“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在骗我。”
“皇上，是因为先前臣妾忤逆了你，所以你才要这样戏耍臣妾吗？”
“对，一定是这样的。”
“臣妾今天没来过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都是臣妾做的梦罢了。”
“对，就是这样。”
顾莞宁说罢便欲转身就走，却被皇帝一般攥住手腕。
男人的目光含着严厉，“你这个模样，要去哪里？”
“你不想要命了不成？”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子发软，要要跌在地上。
皇帝连忙将人给抱在怀中。
“我想活啊。”
“我不想死的。”
“可是，可是......”
她去看向自己的小腹，委屈又心酸，无措的揪住皇帝的衣角。
“我这样怎么活？”
皇帝目光隐晦又深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