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抬眼，第一次和皇帝对视，如黛的眉 眼中满是孤傲倔强神色。
“你怎能......恩将仇报。”
“你要害死我。”
“做皇上的，便能这样糟践人吗？”
“我已经装作都忘记了，你为何还要提起。”
“你怎能......怎能这般。”
垂下的眼眸中更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怨怪之意，顾莞宁只要想到这桩事若被世人知晓，世人的口诛笔伐，偏见与谩骂，惧意便要将她给吞没一般。
“当初我便不该......”
看着她眼中的所有，皇帝忽然觉得心口一痛。
他骤然松手，顾莞宁的身子朝前晃了晃，皇帝直接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她挣扎，他用力。
那挣扎便逐渐变得无力，怀中只剩下隐隐啜泣的少女。
“你只知怕，可曾想过，朕是天子，朕若要一个人生，那他便能生，朕若要人死，那他便能死。”
“朕不喜，谁敢说你半分。”
“谁若敢说，那就让他再不能说出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顾莞宁却不住的摇头。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若被人知晓，被谩骂被指责被杀死都是应该，怎能......”
“我如今已是太子妃，便当此事不曾发生，不要将错就错了。”
他望着她纯白无瑕的脸，知晓在她简单的十几年人生中，黑白对错分明。
她太单纯，也太无辜。
他该步步为营，一点点引诱，不该让她害怕。
想到此，皇帝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当朕要做什么，不过是你昨夜里中了毒，青柳求到了朕的面前，朕心有愧疚，这才带太医过来瞧瞧你。”
“偏你抓住朕不放，朕无法脱身。”
“不然你以为朕很闲，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想到眼前单纯的对他抗拒的少女，终有一日会在他的攻势下一点点放下防备，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似乎也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果真？”顾莞宁眉眼中掠过一丝怀疑，并不太相信皇帝话，“我怎会......怎会......”
她乌发垂落，想到那样的场景，玉白的脸颊上禁不住生出绯意。
“不，不可能的，定然是你......倒打一耙。”
少女天真的眉眼带着执拗，愈显纯白美好，让皇帝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他的一颗心亦为此狠狠跳动，似毛头小子一般。
这种感觉很是新奇，是冲动的，不可遏制的。
“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郭姑姑，她总不会骗你。”
皇帝叫来了郭姑姑，郭姑姑早早的便出去了，哪里知道顾莞宁有没有缠着皇帝，但看着皇帝的眼色，郭姑姑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妃昨日里身子不舒服，神智有些不清，许是将皇上当成了太子妃的亲人也不一定。”
这便是肯定皇上的话了。
顾莞宁怔了怔，所以当真是她一直缠着皇上，主动的“投怀送抱”？
想到那样的一幕，顾莞宁的脸色禁不住更加通红了。
男人的食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刮，顾莞宁还是本能的后退，一脸警惕的看向皇帝。
皇帝漫不经心的调侃道：“哦，也不知道昨夜里是谁一直叫朕‘娘’。”
顾莞宁脸色爆红，“我才没有，一定不是我。”
“是你看错了！”
只是她一脸心虚的神色，声音也越来越小。
皇帝笑出声来。
他是个温和的帝王，笑容浮于表面，然今日却不同。
和这小姑娘待在一处，他总是会被逗笑，是发自内心的。
她有着柔弱的外表，小孩儿一般纯真稚嫩的心性，十分好逗弄。
而这样美好的人腹中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皇帝其实是个十分寡淡的人，他的性子更多的是遂了太后，对血脉亲情这些看得其实不是特别的重。
万物随心，女人要让他喜欢才行，子嗣也是。
他甚至觉得孩子麻烦。
但如今看着顾莞宁，想到她腹中有他的孩子，他禁不住想，和这样有趣的女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不是愧疚，不是责任，是出于本心的欢喜与期待。
只是想到顾莞宁的身子，皇帝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皇帝对郭姑姑道：“将药端上来。”
依旧是皇帝亲手喂药，顾莞宁想要自己喝，皇帝便拿她昨夜里的事情调侃她，最后顾莞宁不得不乖乖的任由皇帝喂给自己药喝。
皇帝过来得有些久了，他在东宫里几乎待了一天一夜，眼下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都快要到了。
他望着顾莞宁有些气鼓鼓的脸颊，恍惚间有些不舍，心头竟生出来将人给藏到自己宫殿里的冲动。
“朕要走了，你还有没有话要同朕说？”
“罢了，朕这样问你，太子负你，你想如何？”
顾莞宁抬眼，若有所思，她欲起身跪下，却被男人握住手臂，制止。
“朕都被宁宁当了一夜的娘了，宁宁与朕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还未消退的红晕又再度爬到顾莞宁的脸颊上。
只她如今顾不上计较这许多，她声音分外诚恳道：“皇上，妾身同太子之间实在是一段孽缘，妾身想求皇上让妾身同太子和离，如了太子的心愿，让他可以同姐姐正大光明的在一块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子和顾婉芸打着让她成为太子妃，来承担皇后和宁王妃的怒火。
前世里她被他们害惨了。
今生她便要顾婉芸也尝试一遍。
和离一事皇帝打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有想过，如今顾莞宁能够主动提出，说明她对太子没有丝毫感情。
皇帝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若他轻易同意了，他相信顾莞宁便能立即出了东宫，往后他若再想见她，便就难了。
得先缓一缓。
皇帝的目光又放在了顾莞宁的小腹上，他倒是也想过要用孩子来留住她，但想着顾莞宁对他的抗拒，那一日里的事情她甚至不愿意提起。
小姑娘看着孱弱了一些，但也格外倔强。
若她执意将这孩子当成是一个错误，想到此，皇帝心里便是一阵抽痛。
他想，得先试探一下顾莞宁对孩子的态度，然后才能将这事告诉她。
“这个只怕是不好办。”皇帝佯装为难道：“皇家妇从来都没有休弃一说，更遑论和离了。”
“连休弃也不成吗？”顾莞宁固执的不放弃一点点希望。
皇帝摇头，“除非你犯了大错，而太子也有意要休弃你。”
顾莞宁的眸子沉寂了下去。
“不过太子那里，朕会同他说一说的，你往后轻易不会见到他。”皇帝又道。
只是顾莞宁的声音依旧很低沉，“妾身谢过皇上。”
皇帝出去后，顾莞宁兀自出神。
靠着腹中的孩子成为皇帝的女人甚至是妃嫔固然简单，然而她要的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成为皇帝的妃嫔，生下子嗣。
她的目标也不仅仅是让太子被废，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啊。
无论是前世里皇后对自己的百般磋磨，屡次要她性命，还为了她往后的前程和腹中的孩子，她都势必会同拥有着强大家世的皇后对上。
这一世，顾莞宁也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尝一尝那俯瞰世人的感觉。
家世不能无中生有，可皇帝的喜爱却是可以争取。
她要皇帝对她生出征服欲，在征服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喜欢上她，甚至是爱上她，然后增加自己的筹码。
皇子纵然稀缺，可一个独得帝宠的皇子则更不同。
她也不要简简单单的母凭子贵。
皇帝上朝的时候，心神一直不宁。
他在想，要如何说服顾莞宁从太子妃成为她的女人呢？
她那样胆小，又是那样的认死理，放在旁人身上很容易的事情，在顾莞宁这里却很难。
他想得头都要痛了。
他不知道，在他刚从东宫里离去后，太后就召见了郭姑姑。
皇帝素来勤勉，昨日也是皇帝自继位以来第一次没有上早朝。
前两日里太后还见皇帝的，皇帝的气色极好。
不想不过两日，皇帝竟病的连早朝都给推了。
太后心中担忧，于是派身边的嬷嬷去看望皇帝，不曾想那嬷嬷连长春宫的门都没有进去。
这让太后感到疑惑，一番旁敲侧击，知晓皇帝并不在长春宫中。
不在长春宫中，就是没有生病。
那是为了什么，推了早朝呢？
长春宫里的万公公是只老狐狸，但凡皇帝不让说的事情，他不会透漏出来半分。
太后也没想过从长春宫这里得到消息。
或是后宫各处，只后宫各处也没皇帝感兴趣的地方，她这儿子是个冷淡的性子，对女色也不上心。
是哪里呢？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太后一时间对男色都不太上心了，让人去后宫里的各处问了问，也没皇帝的踪迹。
不知怎的，太后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东宫那处。
尤记得之前的时候，皇帝因为太子妃的缘故，还责叱了皇后。
她鬼使神差的忽然让人去了东宫里探查消息，心中还笑自己大抵真是有些神经了。
只眼下人已经派出去了，再将人叫回来，也不至于。
却不曾想皇上竟真的在东宫里，还是在太子妃的房中。
太后对太子妃了解的不多，眼下却是升腾起了兴趣。
她对底下人说：“你去查查太子妃的生平，同皇上先前可曾认识。”
“您是说......”宫人也十分震惊。
“罢了。”太后又摆摆手，“让人将郭姑姑给叫回来，她一直在太子妃身边，知晓的事情也多。”
“等皇上离开之后，再去叫人。”
当天晚上，太后就有些睡不着了。
在听闻皇帝在将近天明时才离开后，太后眼中更是闪现出兴味的慌忙。
郭姑姑很快便来到了太后的身边，太后不待人行礼就招招手，示意郭姑姑靠近。
太后问道：“昨儿皇上在东宫里都做了什么？”
郭姑姑眉心狠狠跳了跳，为着太子妃的名节，这事她原是封了口的，虽然太后想查自然可以查到，但她也没想到，太后竟然这样快就查到了这里。
太后是她的老主子了，纵然不想，但郭姑姑却也不得不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包括太子同顾家两个姊妹的渊源都同太后说了一遍。
太后挑眉，虽然她从前便知太子虽然看着老实，但往往就是这样老实的人，其实背地里越阴损。
但她也没想到，太子能阴损成这个模样。
啧啧感叹了一声，皇后和宁王妃真是看走了眼，扶持上来这么一个货色。
郭姑姑窥着太后的神色，哪怕知道太后从来不喜底下人揣摩她的意思，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太后娘娘明鉴，太子妃自进入东宫后便一直本本分分。”
“昨夜里太子妃险些失了性命，青柳这才叫了皇上。”
“皇上心善，又见太子妃十分危险，这才一直在旁。”
出乎郭姑姑的预料，太后笑意渐深，“他是哀家的儿子，他什么性子，哀家能不知道吗？”
“那么个冷淡的人，便是后宫里的妃嫔快要病死了，估摸着也只是让太医过去瞧瞧。”
“便就是太后，他估摸着也只是去瞧一瞧，哪里能一直陪着人呢？”
“可是......”郭姑姑还想替顾莞宁辩解，“太子妃不是那样的人。”
太后却摆摆手，“是了，估摸着是哀家的儿子对人家小姑娘有意，偏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太后，这这......不可能吧。”
虽然郭姑姑也觉得皇上待太子妃过于亲厚了些，但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然而太后却道：“那哀家问你，皇上在东宫里都做了什么，对太子妃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郭姑姑下意识的说道：“那时太子妃还晕着......”
“你就说是不是？”太后打断了郭姑姑的话。
郭姑姑只得道：“皇上待太子妃是有些亲近。”
也不止是亲近，皇上亲自喂太子妃吃药，还单独同太子妃待了好一会儿，这些郭姑姑甚至不敢同太后说。
主要是皇上和太子妃的身份太过敏感，若被太后知晓，不晓得要怎么生气呢。
若殃及到太子妃身上，那太子妃就太无辜了，小姑娘已经很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