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为什么交罚款要交整整一个下午啊!”天黑的时候阿噗总算把晚归的父母盼回来了。
苏祁挠了挠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又是他惹的事。
“少大呼小叫了,你妈身体不舒服。”混沌推开阿噗带着苏祁进门。
“身体不舒服?”阿噗捕捉到了关键词,连忙目光追着苏祁去了:“哪里不舒服?出什么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又玩献祭自我那一套呗。”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白泽的身影出现在沙发上。
“白泽?!”
“白泽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噗意外道。
白泽把玩着折扇,眯着眼睛笑起来:“就‘到底为什么交罚款要交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
“白泽,你怎么来了?”苏祁心中隐隐意识到,白泽是来做什么的,但还是问了。
“明知故问。”白泽瞥了一眼苏祁,叹息道:“我当然是来看你的。”
苏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他知道白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凤凰,过来。”白泽招手。
“哦。”苏祁松开混沌的手,走到了白泽身边坐下,然后猝不及防挨了一个脑瓜崩。
“干嘛啊?”苏祁抱着脑袋。
混沌也不满:“你打我老婆干什么?”
白泽不理混沌,只是看着苏祁,他开口:“生气,你说干嘛?”
苏祁老实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白泽眯着眼睛笑起来,但是明显是被气笑的,他说:“玩玉石俱焚那一套玩得很开心啊凤凰,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你今天做了什么?你是护佑一方的神兽不错,但是在你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的时候,你应该优先考虑你自己!那些凡人獬豸他们会想办法!你……”
“你都说了我是神兽嘛,保护人类是我的职责。怎么能因为……”苏祁还想反驳来着,但是看到白泽骤然睁开的眼睛,吓没声了。
白泽头疼地扶额:“凤凰啊凤凰,我该拿你怎么办?总是这么傻,舍己为人却又得不到回报,唉!”
苏祁不语,混沌坐到他身边来,握住了他的手。
阿噗大概听明白了,自家老妈又遇到危险了,而且在自己的命和凡人的命里,选了后者。
阿噗瘪瘪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说这个了。”白泽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苏祁:“今天除了冥渊还看见了他吧?”
“他?”苏祁歪了歪脑袋。
“你的恶念。”白泽问:“冥渊对你做了什么?”
苏祁想了想,想起那滴血液,连忙如实告诉了白泽。
“冥渊的血,可以勾起人的恶念。”白泽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它对神兽是不起作用的,只是你曾经入过魔,所以……”
“我曾经入过魔?”苏祁骇然。
白泽点了点头,显然不愿多说:“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就不说了,现在重要的是冥渊又一次把你的恶念勾出来了。”
“很严重?”苏祁问。
“算是吧。”白泽以扇撑腮他说:“恶念会转化为心魔,引你入魔,届时只要你一处于极端的负面情绪,你就会被心魔左右失去理智,变成只会自毁一般到处杀戮到处破坏的疯子。”
阿噗闻言连忙问:“那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爸暂时压制了那些恶念,但是不代表它不会再发作,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不过我需要时间来准备。所以我会暂时用缚魂绳锁住他的七情六欲,再打入两根销魂钉到他体内,暂时压制住他。”白泽说。
“不行!不能打销魂钉!”混沌立马拒绝道:“那东西太痛了,我老婆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
白泽以扇掩面,没有言语。
苏祁看了看混沌又看了看白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去看阿噗,求助一般想要阿噗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但是阿噗错开了眼,似乎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良久,白泽看向苏祁他琥珀色的眼眸里藏着苏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问:“凤凰,你信我吗?”
“信啊,当然信。”苏祁点头。
白泽看着苏祁眼神复杂,他认真道:“你不该信我。”
苏祁不解,他想问为什么,但是白泽开口道:“算了,不打销魂钉,先用缚魂绳吧。”
混沌和阿噗同时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苏祁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腰上脖子上每一处都缠了红绳,他问:“能碰水吗?这东西。”
“不能。”白泽开玩笑道。
苏祁没有觉得惊讶,他反而很平静,他说:“哦,好吧。”
白泽显然对苏祁这个反应不太满意,他说:“奏效这么快啊,连惊讶都不会了。”
混沌握着苏祁的手,表情不太好,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但很快他感受到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
“没关系,没有情绪也挺好的。”苏祁没什么表情地安慰道。
不过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我需要准备些东西以治疗凤凰。”白泽说:“这几天,你们照顾好他,还有这个。”
白泽说着把凤凰血泪还给苏祁:“獬豸要我交给你的。”
“嗯。”苏祁应了一声:“替我谢谢他。”
白泽点了点头。
……
昆仑之墟,白泽的密室。
白泽在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前盘腿坐着,他闭着眼把玩着手里的檀木珠串。
良久他睁开了眼,一颗银白如雪的珠子便飘到了他面前,他抬手拿起那个珠子,敛着眼皮没有言语。
这一次,他做的到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无所不知的白泽也会害怕自己看不透的命数。
白泽飘然起身,他伸手想要触碰镜面,再一次窥探命数。
可在触碰到镜面时,白泽止住了手。
这面镜子,是当年女娲赐给给他的万世书所化形。
万世书,便如其名记录着千秋万世的历史,万事万物的的宿命。
全知的白泽能推算一切知晓一切,却不能窥探命运。
但是有了万世书辅佐后,他便得以窥见他人看不见的所谓命数。
镜面泛起水纹一样的波澜,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开始浮现过往的画面。
画面里,刚得到万世书的白泽还是一头莹白如雪的长发,万世书也还是厚厚如字典一般的一本,白泽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他未曾降生时大荒的历史。
一个身影忽地闯进画面,一头漂亮的黑发披散,脸蛋漂亮到不真实,身上穿着白袍。
那人正是凤凰。
“白泽,你在看什么?”凤凰凑到白泽面前好奇地打量那本厚厚的无字天书。
“看大荒的过往。”白泽并没有把目光分给凤凰,他翻动着书页。
“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以后的事情更让人好奇吧。”凤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半晌他看白泽无动于衷于是又问:“白泽,你看得到别人的命数吗?”
“好奇这个做什么?”白泽头也不抬问。
“当然是好奇以后我和朱雀到底谁赢了。”凤凰说着,也在白泽身侧盘腿坐下。
“朱雀。”白泽淡淡说着,眼睛却没有从书上离开。
“真的假的?你算出来的?还是书上说的?”凤凰显然不信,连忙凑过去看,但是还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见。
“猜的。”白泽推开凤凰的脑袋。
“猜的算什么啊!”凤凰忿忿地说着。
“娘娘说了,让我不要轻易窥探他人的命数。”白泽并不在乎凤凰的恼怒,还是一门心思在书上,他说:“命数既定,不会轻易更改,看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哦。”凤凰没有在说话。
风吹过绿地,送来春的芬芳,树叶哗啦作响,凤凰眺望远方,良久才再度开口:“那你自己的命呢?你看得清我们所有人的命,你看得清自己的吗?”
白泽没有回答。
他看不透。
哪怕有了万世书他也看不透自己的命。
“真的不会好奇,最后大家都是什么样的?不会好奇自己的命吗?”凤凰说着,那边传来朱雀叫他的声音。
“我走了白泽,我还要和朱雀打一架呢。”凤凰飘然起身,化作本体飞向苍穹。
白泽终于抬起头,他目送那道艳丽的身影远去,喃喃自语:“既定的命数……”
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他闭上眼催动着灵力,面前的书页无风自动。
最后翻到了某一页停了下来。
白泽睁开眼:“神兽混沌,与穷奇、梼杌、饕餮自相残杀,力竭而亡……”
白泽又翻动一页:“神兽穷奇、神兽梼杌、神兽饕餮死于混沌之手。”
又是一页:“神兽獬豸,被天火焚烧三天三夜而亡……”
“神兽睚眦被其父祖龙一击毙命……”
“神兽貔貅兄弟分离一死一灭……”
“神兽烛九阴……”
“咳咳!”白泽喉头一甜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次性窥探了太多人的命数,头晕目眩几欲吐血。
他合上书,良久才眼神聚焦。
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死于非命?
那么自己呢?自己也会吗?
白泽扭头他看向不周山的方向。
镜面里的画面播到这里就被白泽用手拨乱,他极力忍耐着什么,低声说:“够了,够了。”
他不想去看接下来的事情。
因为他自己永远也不会忘。
后来,他就像窥探了谜题一角的学者,求知若渴地想知道自己的命数。
所以他去了不周山,他闭关想彻底掌控万世书,窥探自己的命。
可他没能看到,不周山就倒塌了,天被捅了个窟窿。
可他并没有死在不周山倒塌的那天,因为凤凰不顾性命救了他。
于是他从修行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苦苦支撑浑身是血的凤凰。
天的碎片划伤了凤凰的身体,凤凰遍体鳞伤,而他只是脸被划了一道口子。
凤凰把他护得很好,可是看到他脸上那道口子时还是愣了愣落了泪:“对不起啊,你的脸……”
就像白泽说的,凤凰太傻了。
从很早以前就傻。
他对谁都那么好,全然不顾自己。
白泽看着面前倒下的人,他再一次想要去窥探命数。
凤凰重伤后,他害怕凤凰因此死去,所以他想要窥探凤凰的命数,更改他的结局。
可是,命数是既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