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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宁看着皇帝。

这一瞬,她终是停下了脚步。

哪怕沈阔曾无数次地说着“无碍”,说“已经不在意了”。

可那些夜里反复惊醒、喘息声哑的梦魇算什么?

那些她亲眼看到他蜷缩在床角、满身冷汗的画面又算什么?

沈如宁做不到。

她开不了口。

她不愿把沈阔的伤口,再一次揭给所有人看。

这太残忍了。

皇帝眼眸微眯,察觉到她的迟疑。

忽然换了战术。

而后咄咄逼人的继续问。

“证据呢?”

继而看向满殿朝臣,声线不急不缓,

“你们说朕杀了先帝,朕就杀了先帝?”

“你们说朕杀了先皇后,朕就杀了先皇后?”

“你们说朕杀了洛城,朕就杀了洛城?”

他衣袍翻动,宛若高台之上的操偶人。

“现在,连沈阔也要往朕头上扣?”

眼神最终落在洛眠身上,

“到底是谁在污蔑朕非正统——”

“是不是某些人,想为篡位披一张‘清君侧’的皮?”

皇帝抬手指天,冷声。

“朕话放在这里——只要没有证——”

“那我就是证据。”

一道冷峻坚定的声音,从殿门之外,引得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声音陡然卡死。

沈阔。

沈阔来了。

他眼神赤红,但平静。

“只要我沈阔还活着一天。”

“那么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声音落地,朝堂之上,静得只剩下心跳。

郝川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捂住伤口站起,眼泪几乎瞬间涌上眼眶。

“阔儿!!”

他这一声哽咽,像是终于见到光的士卒。

魏九昭看到郝川那模样恨不得给他两脚!

但他压制住了‘内讧’的想法,急忙向沈阔走去,

“阔儿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不来的吗?”

沈阔眼神淡淡,看着皇帝。

“我要是再不来——”

“这狗皇帝不一定又要如何巧言令色。”

沈如宁猛地回头。

“大哥……”

她唇瓣发颤,眼中闪过太多情绪。

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

她不想。

她不确定——若沈阔真的把当年那一切当众揭出,朝堂上这些人,会如何看他?

沈如宁很清楚这个天衍朝堂。

它装得高高在上,实则满是污秽。

它从不理解伤痛,更不会怜悯牺牲。

那些坐在高位的人,惯于用笔墨遮羞,用“礼制”杀人。

沈如宁不愿让沈阔站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被万丈流言撕扯成碎片。

她不想让沈阔背负这些。

因为这些年,沈阔背负得已经够多了。

可沈阔看着她那轻微的摇头,只是淡淡一笑。

转而继续看向皇帝。

眼神冰冷。

“你要证据?”

“是吧?”

“那我便——说给大家听。”

殿内极其安静。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皇帝惯于操纵天下的眼,骤然收紧,眸光阴鸷。

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额角青筋悄然跳动。

“十四年前,天衍五十八年,霜降前三日。”

“万寿宫秋宴,丑时初刻,夜约八更,宫宴散后。”

“御花园偏苑,当年只是王爷的你与北冥王凌莫桑,司空同枷锁三人饮酒作乐。”

“那年,我六岁。”

沈阔说到这里,眼神微垂,像是在回忆,却又像在强忍着翻涌的恶心。

魏九昭毫不犹豫的一把将沈阔搂进怀里。

“阔儿。”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阔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挣脱。

魏九昭稳住沈阔颤抖的肩膀,宽厚的手掌缓缓拍着他的背脊。

像是在拍一个从梦魇中惊醒的孩子,轻声安抚。

“阔儿说。”

“阔儿想说就说……”

“别怕,我一直在。”

沈阔感受到了魏九昭身上的温度,长舒一口气。

“那一晚,我四处玩耍,是你亲自将我唤去的。”

“你说,先帝觉得我长得讨喜,想让我替贵客斟酒。”

“你还说,若我表现得好,沈家便能光耀门楣。”

“我信了。”

“我去了。”

“我同你走了。”

沈阔话音一落,秋平睁大了眼。

“有……有这么一回事!”

“我记得!那时候,先太子刚刚薨世不久,朝局动荡,先帝已然卧病,而后……北冥王突然到访!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对!对对对!”

另一名年迈的户部侍郎也忽然惊醒。

“我记得当夜回府路上,宫门外守夜的禁军言辞闪烁,似乎是御花园偏苑发生了什么,惊动了禁卫——但第二日早朝,却只字未提!”

殿内骚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老臣皱起眉头,像是从深埋的记忆中扒出一角破布。

沈阔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然不能提了。”

他用淡淡的语气讲出了笼罩了他十多年的梦魇。

“那一夜,我被按在地上,衣衫尽裂。”

“那两个与我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如鬼魅般笼罩在我的上方,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冰冷的手掌带着欲望与暴力。”

“那一刻……”

“心脏裂开,灵魂在痛苦中崩溃。”

“他们却毫不在意,低声道,‘别怕,乖乖听话。’”

“而你——”

“洛轩。”

沈阔语气陡然升起。

抬眸,目光如刀。

“你在一旁饮酒观戏,笑得最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