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可真是奇怪。
汝阳王活得好好的时候,说他是活阎王,是鬼罗刹。
现在人‘死’了,反倒说“要是他没死就好了。”
笑话。
天衍真正的活阎王,什么时候是洛眠?
分明,是龙椅上的这个——洛轩。
皇帝耳力极好,那声带着细碎哀叹的低语,刚出口不过一瞬,他便听见了。
一直笼罩着奉天殿、滴水不漏的笑意,忽然崩出一道裂缝。
那是怒意。
是藏得极深、极深的怒意。
目光自人群中一扫而过人。
“哦?”
“是哪位爱卿——思念汝阳王了啊?”
“这等深情厚谊,朕听着都感动。”
“无妨,一会儿啊,朕就送你们去见他。”
话音一落,殿中众人如坠冰窖。
皇帝却没再看那些瑟瑟发抖的朝臣,而是侧首,看向了一旁的周回。
“正好。”
“这里有位道长。”
“能替你们好好超度一番。”
“以免去了九泉之下,还魂魄不稳,不能投胎。”
周回:“……”
说实话,他现在真后悔接了洛眠的这个破事。
什么情义,什么因果,全都是坑。
不过……
如果能用自己一死,除掉这个祸害天衍的昏君。
也不算亏本的买卖。
“陛下说得……倒也有道理。”
“只是……”
周回望着皇帝的眼神,忽然也冷下来。
“贫道啊,其实更想超度陛下你。”
皇帝眯起眼睛,语气反倒柔和下来。
“嗯?”
周回无畏。
“毕竟这世上,死在你脚下的人——可太多了。”
“你死后的黄泉路,怕是比别人更难走些。”
“要是提前做点准备,说不定还能走得顺当些。”
皇帝依旧波澜不惊。
“那可真是多谢魏道长替朕考虑了。”
“但,超度朕?”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朕赏你个全尸吧!”
说罢,龙袍一摆,手已握上了腰间的玉柄长剑。
寒光乍现——
可下一刻,轰隆一声响。
奉天殿的窗子破了。
而后闯进来两个人。
风声猎猎,御座上的龙袍被吹得飞了起来。
殿内朝臣皆惊,禁军反应极快,抽刀将人围住。
这是皇帝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奉天殿外早布满重兵,暗处更有探影死守。
更何况……
他还献出一座边城,换得北冥凌莫桑的亲兵协防。
那是此时天衍最精锐的一股势力,守得水泄不通,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这两人,却偏偏来了。
“你们怎么来的?”
郝恒山脸色难看得厉害。
“洛轩。”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殿中鸦雀无声。
众臣震惊地看着那个一纸辞呈,决意离开权场的“懦夫将军”。
如今竟赤身入殿,言诛帝命?
皇帝只觉得可笑。
“郝恒山你果然是痴情人。”
“这般不放心你的浅儿,竟想陪她一同赴死?”
颜妃早已起身,那双红肿的眼眶猛地睁大。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离开京都了吗……”
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他了。
郝恒山的眼神微微动了一瞬,望着颜妃憔悴的脸。
没有回答。
是的,郝恒山几天前辞官了。
虽然心里恨,想要报仇,可是……
他知道自己不是皇权的对手。
然后就‘溜了’。
要不然说他是‘假霸王’呢。
至于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当然是……
被洛眠的人抓回来的。
用洛眠的话来说。
‘这一场大戏,怎么能没有郝将军呢。’
而郝恒山身后的郝川一直都没有说话。
脸上落寞极了。
只是抬头看了魏九昭一眼。
魏九昭则毫不犹豫的瞪了郝川,
郝川没有回瞪,只是收回眼神,轻轻抬手,碰了下左手手腕。
那儿缠着一截白布,布面沾了一些黑色的碳灰,
——那是沈阔的‘遗物’。
此时的郝川或许比郝恒山更想杀了皇帝。
他黎明时分,赶到天牢的时候。
整个天牢都烧塌了。
凭着记忆,整整挖了三个时辰。
而后一无所获。
……
他不想等了。
他只想要皇帝死。
“我先上。”
说完这三个字后的下一秒,郝川已经像箭矢般冲了出去。
略过殿中众人,直逼龙椅之上那抹黄金身影!
他要用带着沈阔布缦的手,杀了皇帝。
让沈阔安息。
殿内惊呼乍起,禁军抽刀欲挡,却已晚了一步。
“嗖——!”
短刃破风,直取咽喉!
皇帝却不慌。
手腕一翻,早已蓄势的长剑横斩而出!
“铛!!!”
两刃相交,火星四溅!
郝川的短刃被震飞。
可他却不退,反而欺身逼近,左掌贴地旋身,带着狠厉的掌风直袭皇帝心口!
这一掌若中,五脏俱裂!
可皇帝却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脚踢出!
“砰!!!”
郝川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上金柱,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唔……!”
皇帝长剑一挑,嘴角却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嘲弄至极的笑,
“呵……”
“果然是个马夫的种。”
“真是不及郝恒山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