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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众人逃席遇宋天,会盟逸尘展仙姿

八方内海,北方大水。

红尘现了人形,静立在水面上。一旁,一众兄弟都用轮光护住了自身。突地红尘现了狐瞳,厉啸狐鸣一声。她化作一道虹光,手上交错一绕,祭起三尺,泛淡红,似红霞的薄纱,又若离弦之箭,挟万钧之势,打入那蒙蒙浓雾中。不出一息工夫,听得一声闷哼,那红纱倒飞而回,落在红尘肩上。

“你这又是何苦呢?”红尘看着那浓雾之中,面上有淡淡忧愁,喃喃道。

百草见红尘把红纱收了,问道:“红姑姑,怎么……”

红尘听着百草有问,忙换了脸色,道:“没事,不过是些个烂污东西,已经被我料理了。”说着看了看天色,又说道:“走吧,不然可就当真迟了。”红尘又是红光一绕,化作丈长巨狐,驮着众人向着先天阴阳山的方向去了。

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先天山脉,上空三千里,新教阴阳阁。

令狐阁主如往日一样,陪着夫人看过了日出,便叫夫人由侍女陪着去了旧教阴阳宫。自己去了练功场上,兀自盘膝打坐了起来。只看阁主一身瑞气,脑后一轮大道功德宝轮祥光照耀四方,泥丸宫中一道神光直冲霄汉,宝相庄严肃穆,大道在其周身流转,隐有星辰在他周围运转。

每日晨起开静之后,所有阁中弟子,凡是入了门的都聚在此处,专心早课。但当阁主现了这般宝相,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却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全都离了练功场,往外走去。

“早课都做完了?”只听令狐阁主一声轻喝,“老宫主今日正寿,你们都撒欢了不是?”

“我们又能如何呢,皇叔?您是新教始祖,秉承天运教化中极,有立教度人的功德在身,能自然镇压气运,又无上威压。您在这儿炼养,咱们师兄弟们倒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只好回去用功了。”当中有一男子,身着缕银线的流波袍,一脸儒雅,只是头上带了个暗金的螭龙明珠冠确实不凡,隐隐有股帝王之气从中透出。这便是南极神土二皇子,也是这新教阴阳阁的开山大弟子,皇甫逸尘。

令狐阁主听了,悠悠一笑,道:“臭小子,你这是带着一众师兄弟与我造反?”说着,阁主右手轻抚,一道道气劲激射而出,正冲着皇甫逸尘的面门而去。

皇甫逸尘一见,身形向后一弓,退出丈余,左臂一带,勾起一黑一白两道神光。他右手撒开五指向前一压,那两道神光瞬时一转,在其身前化作阴阳双鱼,将气劲化了去。随后两点光华落到皇甫逸尘手上,光华散去,是一黑一白两朵似玉一般的花朵被他捉在指尖。

令狐阁主仍然闭目,听得皇甫逸尘没了动静,一个后翻,身子腾空而起。两点寒光从他的身影中飞出。

皇甫逸尘见着,忙将手中两朵奇花向空中一抛,伸手向前一挡,口中道一声“咄”,那两朵奇花上落下无数黑白色的花瓣,好似一道屏障一般,将他护了个严严实实。

又见他屈指一弹,两片花瓣从指间飞出,打上两点寒光。只听得“叮”的一声,那花瓣与那寒光一撞,却像是刀剑一般,铿锵而落。

阁主蓦地挥掌向前一拍,再将一道气劲打出。正赶上皇甫逸尘花幕散开,同是一道气劲打出,二者相对,力道激激,如惊涛拍岸,向两部散去,带起一片破空爆裂之音。

而后只见阁主巍然不动,皇甫逸尘却往后退了三步。

等他稳住身形,阁主哈哈一笑,朗声道:“总算你小子勤勉。今日比试,你父君怕又要输我些好茶来喝了!”

“皇叔说笑,我要不是有这阴阳灵明花依靠,早就败在那一式霜花镖上了。皇祖父那里今日开启会盟盛事,来的都是九洲英杰。我这点平庸修行,那里见的人去。”皇甫逸尘说到,手上道光一闪,阴阳灵明花悄然裂开,化作无数花瓣飘舞着落回皇甫逸尘体内。

令狐阁主呵呵一笑,道:“你倒谦逊,不像那条老长虫总稳不住,一点就炸。很好。”

说罢,阁主招呼了皇甫逸尘,叫他点齐了子弟,静候时辰一到,一道去阴阳宫中共赴盛事。自己还需提前下去打点诸事,便飘摇离阁去了。

却说这令狐阁主离阁,径直去了阴阳宫,见过了老爷子,正赶上宫中侍从手脚利索,早将一切布置停当,便同夫人一同迎接宾客。

不多时,各路宾客已然来了大半。忽然天边一道红霞,只听得一声狐鸣,正是红尘带着众人回来了。

万象不待红尘站稳,就借一道轮光进了阴阳大殿,来到老爷子身前。他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行头:头戴九龙绕珠鎏金宝冠,身着流水浣墨黑白宝衣,足蹬素黑流云踏天靴,端的是一翩翩少年。站在老爷子身前,竟叫令狐老爷子也差些没认出来。

“祖父大寿,险些晚了。”万象一笑,伸手在身侧一拘。青、碧、黑三口宝剑登时幻化而出,飘在万象身前。

老爷子不急着看剑,先定睛瞧着万象,脸上从疼惜到欣喜,再到平静,终于道:“这下好了。”

老爷子抚髯轻笑,转头去瞧万象才炼成的那三口剑。端详了好一阵儿,点了点头,道:“定名了吗?”

万象道:“此间事情太多,剑才出世,未有感应机缘,所以还未定名。”

“嗯,不急在一时。你且用着它们。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完,便长笑起来。万象也在一旁跟着笑。祖孙二人,全然不顾旁的了。

这时众人也已进殿,见过了老爷子、阁主和夫人,并七嘴八舌的将万象炼气化神之事学给父母听。因着父母都是能掐会算之人,也没将其中那些细节省去,只是听的夫人红了眼眶,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后怕,却也高兴于万象终于不用再受那桎梏折磨。

红尘也现了原身,纵上阁主的肩头,将自己这趟出去所见所闻传音给阁主听。听到万象他们同鬼脸娘做过那一场,微不可察的变了脸色,好在马上恢复如常。

阁主看见祖孙二人聊得甚是欢快,就先让众人各自回了自己房间准备老爷子大寿,青藤和洞渊跟着侍女去见皇甫绝。留夫人在殿中,好叫她能跟万象在老爷子寿宴开席前多说几句,以解她一片慈母之心。

快近晌午,寿宴终于开始。这中极先天山脉令狐古世家好大的排场,高朋满座,这偌大的水火阴阳宫已是人山人海,竟还在周围山麓开辟出许多别院,丝竹管弦,莺莺袅袅,绕梁不绝,当真一派气派景象。丝竹悦耳,管弦呕哑,处处祥和。九州之内有脸面的人物尽皆来贺;高朋满座,祝酒谈笑,佳酿飘香,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令狐阁主带着夫人麟儿随着老爷子坐于上座,同迎来宾众人。谈笑悦情,倒也忙碌。只是万象觉得无聊,扯上千幻,偷偷地离了筵席,叫上青藤、洞渊,出宫撒欢寻乐去了。

老爷子知道万象自小不喜欢这般喧闹的场面,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去了。令狐阁主暗中遣了红尘悄悄跟着,便也再无他言了。

万象他们出了阴阳宫,径直向南顺着山道便上山去了。看着百兽嬉闹,雀儿飞鸣,鱼儿游戏;又看着山泉曲折,蜿蜒流淌,光影稀疏。虽说是冬季里,他们四个上了这太阳支脉,因地气温厚,竟也见不到什么冬日里的景象。

小王爷皇甫洞渊平日忙着乾位事务,少有这般机会和万象青藤出来,更是撒了欢。只见他脚下踩着地脉,身形飘忽,几个交错之间便闪的万象和青藤眼花缭乱,当真是穷尽了一身道行也追不上他。最后无奈,只得请出千幻帮忙,用幻术扰了他的判断,这才追上。追上的时候,还一个人呆呆的在原地站着,眸中不见半点神采。还得千幻在他眼前用手一抹,才将他放出来。

方才出了幻境,洞渊那股子暴虐脾气就开始作怪,双手一抓,借两点黑芒直逼千幻。万象手疾眼快,大袖一卷,将那黑芒收走。正待询问千幻有无异样,却见他身子忽的虚无了。突的头顶树梢上一声轻笑,只听千幻道:“这儿呢!”

他倒也自在,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这树梢上去独自饮酒,只留了个幻象在下面迷惑三人。

“好哥哥,竟把人当猴儿耍吗?”不待万象说话,青藤脚下嫩草突的疯长,一息的功夫已经缠上了千幻。

千幻不然,嘴角一咧,问道:“好弟妹,我在哪?“

青藤这才觉出不对,颈上一凉,渲梦扇已经钩上了自己脖子。“好哥哥,你也真是……”青藤说了句,碧绿道光周身一绕,借一道碧光来了万象身后。做了个鬼脸,对千幻说道:“好哥哥,我不打了。”

万象和小王爷噗嗤一笑,叫青藤好生尴尬。万象捉了她的手,轻声道:“打架还许赖皮的?你今日若是预备上场,可也准备这样么?”

“那你等等看我上场之后,是不是先认输的那个。”青藤翻一个白眼,同万象争辩。只看她口齿伶俐,倒也微微替万象担忧,怕日后成亲,到底是个惧内的命数。小王爷看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边去。

千幻看着他们两个,咂了口酒,轻轻咳嗽了一声。二人一听,自知是失了分寸,忙撤了手,双双脸红起来。千幻看在眼里,不由嘴角轻笑,心说:“臭小子,和青藤认识也不是才认识,这成日里斗嘴闹腾,也真是种过法。”

万象看见千幻嘴角的笑意,更是觉得尴尬,忙道:“哥哥,有这上好的凝香草酒,怎么也不请我喝一口,”说吧,将千幻手上的葫芦摄了去,对嘴豪饮。

千幻手中一空,酒葫芦已经去了万象嘴边。虽说家中诸人,对万象自小疼爱,宠溺有加,然而千幻却是此中最过分者:都说隔辈最亲,可千幻对万象宠溺,已是比老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万象降生他便整日抱着,待万象稍大点便天天带着万象修行生活。行走坐卧,都在一处。说也奇怪,万象从小也是最亲近千幻。幼时万象哭闹不止,只要千幻抱着一定云开雾散,笑逐颜开。原来他二人此生兄弟,却有前生缘分,所以天然亲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只因是前缘,便容后再说,不在此处详叙。

不过也正是有这层前缘所在,即使万象现在道行大涨,更进一步,褪去了那稚嫩身形,千幻仍旧宠他。既然现在万象害羞,便随着他的性子闹去了。随意笑笑,不做言辞。

小王爷倒在一旁闲的有些无聊,嫌万象和青藤总是拘着他,趁着这是万象千幻在一旁闹着,青藤眼中除了万象再无别人的空当,借了地气,悄悄顺着地脉遁走道一旁去了。

皇甫洞渊位列南极乾位神土四大国师之列,封了镇玄王,风水术数自是了得。他自己一人悄悄遁了去三人竟都不曾发现,便是真正撒欢了。正好这太阳山脉地气温厚,素流急湍,虬木嶙石,一派清新。洞渊脚下踩着地脉,顺着地气遍寻奇石异水,尽找些地气极好的钟灵毓秀之处,一一寻过,顿觉心中一阵欢畅无法言表。

小王爷叹于阴阳先天山脉的奇山逸景,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静静坐下。此刻他前有大湖,后有秀木,百禽争鸣舞翩翩,池鱼嬉戏游浅底,是一片大好景象。时有清风吹拂而过,卷起树梢沙沙作响,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下这一份自然深远之意,再无其他世外之物能与之相较。

忽然小王爷心中有所感悟,不经意之间勾动地脉大气。身上神光熠熠,放出百丈七彩霞光,只因之前他心中担心叫万象、青藤与千幻寻着,在身边借着地脉起伏做了阵势,将自身气息给掩了去,这百丈七彩霞光竟是半点也不曾外泄出去,倒是更无人寻到了。他心有所悟,闭了一切感识,只一心体悟,不曾发觉身后竟一有人不管他的阵势,身形飘忽之间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这人身着青蓝布衣,面相淳厚,只是浓眉入鬓,隐隐中透出些戾气。那人看着皇甫洞渊在这里静心体悟,嘴角轻轻一笑,轻声说道:“皇甫家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好的一个小子了。”说罢,静静听了听,又是一笑:“哎呀,叫哥哥姐姐担心可就当真是不好了。”

这人抬眼向天上一望,皇甫洞渊之前布下的阵势分崩离析,竟是一点都不剩。阵势一散,皇甫洞渊身上的百丈七彩霞光便冲天而起,在这山中尤为显眼。却说万象、千幻、青藤三人正在找寻皇甫洞渊的踪迹,突见远处泛起七彩霞光,当即觉出了是皇甫洞渊的道力。俱是借了轮光,飞也似地向着霞光泛泛之处而去。

三人道行精深,一会儿便找到洞渊所在。见着洞渊身后立着一人,都是心中一惊,屏息凝神,生怕出一点声响。却不想三人才有了计较,这人便回头来看着他们,在万象和千幻身上看了两眼,又看了看青藤,突地说道:“哥哥姐姐都到了,小孩子在再不出来,哥哥姐姐可就要打屁股了。”说着,伸手在皇甫洞渊的天灵一点,顿时见着皇甫洞渊身上道气流转,七彩霞光尽数收归。一口浊气从鼻中逸出,洞渊醒转过来。

见着皇甫洞渊醒转过来,那人微笑,道:“满招损,谦受益。好孩子,一次别吃得太多,当心撑着。”青藤和万象一同欺身上前,照看小王爷有无异样;千幻向着那人拱手一礼:“多谢前辈,后生这里谢过了。”

那人见了千幻这番,脸上忽然不快,虽是千幻有礼在先,却也不作回应,自己说道:“这个大哥,当真是把孙子都给教迂腐了!”

这人突然一语道出,听得千幻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人好生奇怪,虽说听他言辞,似乎该是老爷子旧时好友。可这礼数不周,难免叫人笑话。再者若不是他帮助,此刻三人也寻不到小王爷所在。从方才所见,分明还帮了小王爷修行,必得好好谢过。便只好硬了头皮说道:“迂腐也好,礼节亦罢。不论前辈怎么说,晚辈却不能失礼。还请前辈受了,我们也好略表谢意。”

“受与不受,还由你说了?”那人随意一侧身子,却总是避着千幻,总也叫他不能礼成。千幻被他这般戏耍着,心中火气直冒,刚要发作,就听那人说道:“千幻,你这混小子,白瞎了小时候让你在我怀里拽着我的胡子胡闹。”

千幻一愣,脱口问道:“二祖父?”

“二祖父?”万象耳力好使,听得清楚,当下回过头来,看着那人。那人微微一笑,身后一阵恍惚,把残卷一展。古卷残破,却有迷蒙玄光,竟是归墟尊宋天下世了。

看着那残卷,万象突然一笑,认出自己曾在大定当中同他感应道交,生出亲近之意,靠上前去:“二祖父,你当真是会欺瞒人。”

宋天哈哈一笑,身后的残卷隐去,看着万象笑道:“哈哈哈!还是你小子随性,对祖父性子!怎么,相好的也不跟我说说?”

“先前不是在定中同您说过了吗?”万象笑道,将青藤拉到身边:“草儿,宋二祖父。”

“宋二祖父,草儿看您也不是个拘泥俗礼小节之人,这便算是算是见过了。”青藤略一福身,看向宋天。

宋天见青藤口齿伶俐,心智奇巧;又见她生的玲珑剔透,不觉笑道:“好伶俐的女娃子,当真叫人喜欢。怎么,这些年皇甫家的运数好到如此,竟全是些好苗子了吗?”

“宋老弟,你来了就来了,怎么想起来去找这些后生扯闲了?”宋天正说着,就听着令狐老爷子的声音凌空而至,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众人耳畔回响。

宋天一听,放声大笑,说道:“大哥,你也忒拘泥了。我许久不见这些后生小辈,来同他们玩闹一下,又有何不可?”

“行了,后生面前,你也不怕笑话。正好你在这,带着孩子们赶紧回来。时候到了。”老爷子不温不火,亦不与宋天说闹。

宋天似小孩子一样,突地泄了气,叹一口气,道:“这便来了。”扬手一挥,残卷在手腕处一绕,把众人一卷,一眨眼,就到了老爷子寿诞的宴席上。满座宾客,无不震惊。

老爷子见着宋天他们现了身形,抚髯从坐上起身,朗声说道:“今日老头子正寿,诸位九州豪杰肯赏脸前来,实在是叫心中感激。此乃其一,其二,便是我这结拜义弟今日也下世归来,实在是千年来的幸事。”说着,看向宋天。

今日所来之人,有许多晚辈后生,虽说听过宋天当年名号,却总也是不曾见过宋天真容,也随着令狐老爷子的目光看向宋天,一睹传说中的归墟尊之风范。

宋天性子不喜繁文缛节,突地一下子叫这许多双眼睛盯着,浑身的不自在。老爷子与他相交甚深,自然是知道宋天的脾性,也不想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犯难,道:“正好,贤弟今日归来,你我双璧,才是齐全。九洲会盟又是百年盛事,且一同好好看看九洲人杰英才的本事如何?”

“自然是好的。做弟弟的难得回来一次,这九洲会盟当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好!贤弟就是爽快!”老爷子一喝,“诸位若是没有异议,那就请移步浣裳湖,此处地气温暖,用来九洲会盟最是合适。”

说起这九洲会盟,乃是九洲正道每百年一次论道盛举。自老爷子和宋天证道以来,便都是以老爷子每百年一次正寿为期,在中极阴阳宫中举行。九洲之中英才豪杰你来我往,相互切磋,印证所学,更能借此娱神祭天,是每百年当中的极盛之事。

由宫中童子下人领着,不多时所有来宾俱已经到了浣裳湖畔。阁主令狐飘雪和寒冰夫人陈梦云早已经在浣裳湖处等候多时。阁主见着人已到齐,运起体内道气,道:“又是百年,今次会盟,依长久之惯例,恭请父尊抽取第一轮双方。”

老爷子点头,起身离座,来至台前。伸手从一旁枯松盆栽上,折下两枝。只听老爷子朗声道:“各位英才,注意了!”老爷子说完,将手中两根枯枝,往空中一抛。那两根松枝,已被老宫主使了法术,只会寻着众人当中最有机缘者而去。果然这枯枝一出,便径直往两人处去了。令狐阁主一看,说道:“第一轮:南极神土皇甫逸尘,对东极神土周册轩。”

令狐阁主方才说完,只见一黑一白两朵奇花,绕着皇甫逸尘落到浣裳湖上。他意气风发,器宇不凡,悠然的站水面上,沉静自若似谪仙一般,脑后一轮大道功德宝轮浮沉,吞入祥光瑞彩,涌动大道气息。浣裳湖畔,无不赞赏他的气度。

倏忽见一团火光漫天,东极离位周册轩驾一条火龙凌空而来。他身着东极离位赤红暗纹千火袍,头戴赤金明珠冠,脚蹬暗红火云靴,眉清目秀,端的也是一青年俊才,脑后宝轮也是光华灿烂,照耀天地,也是个道德具足的有道之士。

周册轩当先向皇甫逸尘一礼:“逸尘皇兄,你我百年未见,不想竟还是被选在一起,造化当真弄人。”

皇甫逸尘回礼,缓声说道:“百年之前,你我尚未分出胜负,便只看今日了。”

“那今日我便是要再见皇兄道术玄妙了!”说罢,周册轩肩头一摇,脑后功德宝轮带起熊熊烈火斩向皇甫逸尘。皇甫逸尘目光精明,抬手一指,阴阳灵明花上飞出无数花瓣,闪着朦胧的道光,纷纷挡在他面前。

他双手交错一绕,挥手在身前一压,手上缭绕出一黑一白两道光华,倏忽黑花从升起,见他右手抬起,向前一指,道气流转,黑色奇花上黑色道光闪耀,周册轩的功德宝轮携烈火熊熊不息,在他身前三寸也不能再进毫分。浣裳湖畔有眼尖之人,分明看见皇甫逸尘脚下湖面,饶是在这地底火脉之上,也是结了冰霜,不由得叫人倒吸一口冷气,暗叹他的道行。

周册轩见着皇甫逸尘祭起宝花,厉啸一声,驾起火龙,在空中一转,祭出东极离位火德道火,弥天烧炼起来,向皇甫逸尘压去。

皇甫逸尘掌指一翻,缓缓向上一抬,黑色宝花之上光芒闪烁,又化出一朵黑色宝花,悬在皇甫逸尘头顶,黑色光华流转不断,黑色花瓣纷飞乱舞。一时之间,浣裳湖上,好似群蝶飞舞,端的一处奇景。黑色宝花之上寒气凛凛不断,将皇甫逸尘护了个严严实实。周册轩的道火如何猛烈,不能将这寒气破除。

周册轩招式打的凌厉,偏偏对上皇甫逸尘只守不攻,前番动作到都是白费。浣裳湖畔,令狐老爷子和宋天二人看着皇甫逸尘和周册轩比试,看着两个人一攻一守,宋天微微笑笑,抿了口香茗,与老爷子说着:“大哥,这周册轩攻伐起来还真是和我当年有些相像。只是这皇甫逸尘,打起来不温不火,只守不攻,当真是皇甫绝的后嗣?”

老爷子微微一笑:“你这些年在天境之中修身养性,竟也当真不知道往下瞧一眼么?逸尘这小子这些年一直跟着飘雪在阴阳阁中修行,飘雪天天教他,性子早就跟这浣裳湖似的了。他那一对阴阳灵明花,是他的伴生之宝,那黑花又是纯阴防御至宝,加持在身当先不败。这孩子要是杀伐起来,断断不会比你当年在宝峰国差了。你且看着。”

两人说话间,就见着皇甫逸尘左手一绕,纯白道光流转,纯白奇花升起,只觉得一股纯阳气力就从他身上升起。他左手并指一指,那纯阳气力就好似蛟龙出海一般,直指周册轩的火龙。

周册轩见着皇甫逸尘手上纯阳气力来的凶猛,着实是心中一惊,驾着火龙向旁边闪去。却冷不丁皇甫逸尘弹出三片纯白花瓣,前后打中在那周册轩的火龙身上。火龙一声哀鸣,一瞬竟化作火光四散而去。

周册轩火龙被打散,在空中身形不稳,忙驾起了轮光。翻手祭出一口仙剑,驾起红光火焰,直直刺向皇甫逸尘,自己则放出烈火无数,借着火光隐了身形,四处闪着,却攻的皇甫逸尘一点空隙都没有。

仔细看着,皇甫逸尘身边,被周册轩这般不断躲闪着,已然在身边被他布下了八团道火。一旁宋天看着,轻哼一声,说道:“周家这小子,忒的心急了。”

只听青天之上,无处寻迹中周册轩喝道:“八荒无极,万火焚荒。神火引!”

八团道火在空中烧炼,蓦的连成一片,化作弥天大火,从八极道位一同烧向皇甫逸尘。

皇甫逸尘见得周册轩神火引的来势,哈哈一笑,道一声:“来得好!”黑色花瓣裹身,借一道黑光直直冲进火中。又听得皇甫逸尘声调清冷,缓缓念道:“琼屿榭华,寒霜万化!”就只见着神火引之中,一点黑光越发耀目,寒气阵阵,浣赏湖上的湖水刚刚化开又复冻上。果然皇甫逸尘更胜一筹,神火引上冰霜瞬息攀附,几个呼吸就将这弥天大火冻了个严严实实。

神火被封,寒气阵阵,浣裳湖上却没了动静,亦不见了来两人的身影。浣裳湖畔众人都在奇怪,唯独宋天默默地笑了笑,看着湖面,说道:“没有什么看头。飘雪,听我的,周家这小子已经输给皇甫家的了。”

老爷子听了,哈哈一笑:“二弟,你在天境如此多年,这股急性子还没磨干净?事由阴阳,不至最后,谁来定论?”

“无所谓了,论道行,这两人倒也是差不了多少。只是周家这小子未免愣头青了些,未能沉住气。若是在晚些放了这神火引,或许还能和皇甫家的打个平手。有勇无谋,莽夫也!”宋天道。

“周兄,这把无极离火剑可是看家宝贝,收好!”只听得空中“叮”的一声轻响,就见一道红光翻飞在空中,飞到半空忽的定住。正是周册轩现身截住了宝剑。另一边,皇甫逸尘也是现了身影。阴阳灵明花夹在手中,驾着轮光,飘然出尘。

只看周册轩头上豆大的汗珠,便知方才那一式神火引已是消耗极大。“皇兄道行精深,甚是高妙,实在叫人佩服。只怕我今日如不拼尽全力,却无胜算了。无极离火!”

周册轩说着,唤了仙剑,再次借了一道红光刷向皇甫逸尘。剑光未至,皇甫逸尘的纯白花瓣又如蝶儿翩翩而至,又似素白匹练,轻柔间缠上无极离火剑,烈火对纯阳,总归纯阳至刚至强,烈火再如何无情烧灼,终究缺了那一点温厚敦实。好似萤火之光,总不可与皓月争辉;米粒之珠,又如何放得出光华?

周册轩一手运劲摧持着仙剑,另一手见得自己不能突破,忙向前一挥,祭出大火摧持,非要破了皇甫逸尘的道术。皇甫逸尘在另一旁看着,轻轻摇了摇头,又伸手一点,纯白奇花上飞出三片花瓣,挡在烈火上。心中道:“日后修行,决计不能在一时输赢上多做计较,否则便如同现在周兄一样,中气不足,可不是在伤自己根基么?”

周册轩中气不足,空有一身道行也不能驾驭,没过多久,便一时不能再续道术。皇甫逸尘看他苦苦硬撑,又知他若是再这般下去,必要伤了根本。一时有了决断,抬手一点,黑色奇花上祭出三片花瓣,若离弦之箭,打在周册轩泥丸宫、膻中穴和气海穴上。

黑色奇花乃纯阴防御至宝,周册轩被这花瓣打中,阴气过体,同周册轩功体相冲。一时之间,他体内三道阴气,左窜右探,狡猾无比;虽说本该阴阳相生,可到底皇甫逸尘随中极修行,深谙阴阳至理,他有意阻碍周册轩,又哪里会留下机会,叫他阴阳相生?周册轩的火底,对上坎水之气,可不水火相斗,内耗的厉害。果然不多时,周册轩便道力不济,再难用招。一个撑不住,便往前栽下去。皇甫逸尘眼快,忙欺身过去将他拉起,撤到浣裳湖畔。

令狐阁主见胜负已分,便朗声宣布了输赢,回身叫百草扶了周册轩去调理内伤。眼见着周册轩在一旁有百草的医术调理,一时已无大碍,便叫皇甫逸尘回了浣裳湖上。“第一局已过,不知有哪一位英杰来与皇甫贤侄再做一场比试?”

皇甫逸尘在湖面静静站着,也不说话,目光清明,奕奕有神。方才同周册轩一番比试,若说自己没有耗损也是假的。与其现在说话,倒不如静静养气,将方才的亏空补回来。

令狐阁主也深明其中之意,任由他这般站着。方才皇甫逸尘上场便挣得好彩头,与其说是给南极乾位皇甫家挣了脸面,倒不如说这一招一式都是阴阳阁的招数,是给阴阳阁长了脸面。他自是要为爱徒缓些时间,好叫他别再败了下场。

浣裳湖畔,众人见识了上一场中皇甫逸尘的手段,一时间也没有人应声上场。皇甫逸尘看着浣裳湖畔众人,面色依旧古井不波,虽说是南极皇甫家的麟子,这一幅气态悠扬却于皇甫绝不似一路所出。悠悠过了半晌,浣裳湖畔终于有了人应声。

“兄长不行,我且来领教领教皇兄妙法精深如何?”只见东极离位来宾之中一道红光漫天,中有一人形,却难看清其面目。令狐阁主的道行高深,定睛一看,那红光之中乃是一女子,赤金鎏纹彩凤逐阳冠,佩两支红玉宝钗,眼睑眉梢施红黛,薄粉朱唇,身穿暗红镂花宝衣,端的是美艳无比。

阁主看过,嘴角一笑,呵呵说道:“好,贤侄女既然有心,便来同逸尘比划比划吧。”

万象在一旁看着,冷声一笑,扭过头去不看场中比赛。青藤看他像是一些轻蔑无聊,便问道:“九郎,你笑什么。”

万象一听,自知是失了仪态,微微端正身子,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周琳儿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青藤有些不解,“这周家妹妹不像是个道行低微的,你怎的这样说她?”

“她的根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借你一道智德明辨的道光,你且仔细看看。”说着,万象将青藤的手捉住,眼中蓝光一闪,渡了一道壬癸润下之气进青藤的身子。

青藤只觉得眼上一凉,往周琳儿身上看去。只见周琳儿的身上火光窜天,红霞万丈,却隐隐瞧得出她身上道气的流转凝滞颇多,再加上她的道行颇深,凝滞之感更是明显。青藤看了,不禁皱眉:“这等的经脉,也能修行吗?”

“她的经脉还是其次,你瞧一瞧她的宝轮。”万象说道。青藤闻言,抬眼一看,只觉得周琳儿宝轮之上火光烈烈,耀的人无法看清虚实,幸而有万象的道力护持,青藤眼中也泛了蓝光,目力所及之处更是清晰。只见周琳儿的宝轮之上,裂纹密布,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大损之象。青藤见此,更是一惊:“九郎,她的根基上已然大损,怎么还?”

“恐怕是离位‘三昧蟠螭火’没练到家。这离位怎么会叫一个丫头修这个。”二人说话声音渐大,引得老七分焚火也听了起来,不待万象回话,便已经替万象回了青藤。

只是青藤不知这三昧蟠螭火的厉害,一时间也尽是迷惑。焚火见她疑惑,说道:“弟妹莫要疑惑,这三昧蟠螭火的霸道一两句也说不清,只是未至功成便总是大损之象。且看周家妹子现下尚未大成,已经是道术逼人之态,想想日后若是大成,大损之象全无,会是怎样霸道。”

三人正说着,湖上二人也是缠斗起来。皇甫逸尘仍然是一朵黑色奇花悬在头顶,周琳儿的火光依旧是不能近身。但是眼见着周琳儿的火光熊熊,也打得皇甫逸尘不能喘息,一双俊男妙女,却是斗的不能分身。

皇甫逸尘苦于周琳儿的烈火熊熊,招式凌厉,一时间也变了之前不温不火的打法,大开大阖,一朵黑色宝花悬在头顶,纯阴之气流转不断,周琳儿的火气一时也不能侵入;纯白宝花花瓣纷飞,穿过周琳儿的火气,照着周琳儿周身的大穴落去。万象一见皇甫逸尘的打法一变,呼哧一笑,说道:“草儿,大师兄倒也真是狡猾。”

“别胡说,皇兄道行高深,道法精妙;为人正派,处事公正。你如何能这样说他?”青藤一听,秀眉一皱,把手从万象的手中抽出来,扭过头去,不看万象。

万象一笑,又将她的手捉过来,暗自用了点力道,叫她不能收回去。一边拉着,一边说着:“生气啦?好歹也是一朝公主,这样小家子气像什么?大师兄的阴阳灵明花乃是他的伴生宝物,纯阴纯阳,攻防皆备。尤其是这纯白宝花,花瓣轻柔,若是落在周身大穴之上,纯阳之气透体,一身道行不费也要折掉一半。你且说说,这周琳儿不懂你皇兄阴阳灵明花的玄奥,是不是要吃大亏?更何况周琳儿现在三昧蟠螭火还不到家,她纵然道术凌厉,到底大损,若真给大师兄占了先机,她周琳儿能全身而退便算是她厉害了。”

“哪又怎样?你且说说,方才周册轩是知晓皇兄手段的,还不是败了?”青藤朱唇一撅,强颜道。这二人倒是说的开心,浣裳湖上皇甫逸尘和周琳儿却依然打得依旧不可开交。只见周琳儿手上火光交错,一条条火舌从她手上若利剑一般窜出,直逼皇甫逸尘的面门。

皇甫逸尘散开一片花幕,花瓣翩翩飞来,又是一股大力,两人分开,各自向后退去。皇甫逸尘向后倒退三步,堪堪站住。只是周琳儿却像是受了巨力,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抛出三丈,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只见一块血块从那鲜血中飘起,向着皇甫逸尘飞去。那血块上面血液在空中退去,才见的是一片纯白花瓣,落回皇甫逸尘的阴阳灵明花上。

果真如万象所说,周琳儿攻伐太甚,太过霸道;皇甫逸尘又连战两场,终归多少疲累,不愿多做纠缠。于是阴阳相化,用黑花阴气护住了一片纯白花瓣,不受蟠螭神火所扰,印在周琳儿眉心。纯阳真力震动灵台,原只是为了化解她的道术。可正如万象所说,她毕竟大损之态,即使皇甫逸尘已经留手,又如何受得住。于是牵一发动全身,反而伤得不轻。皇甫逸尘见她伤重,忙用道力将周琳儿摄在空中,由百草接了去医治。又回神望东极神土众人行一大礼:“小侄不知公主身上有亏,手上轻重有失,实乃小侄莽撞之过。今日过后,自会去向皇叔请罪!”

“贤侄不必过虑,原是本座没有拦住她。再说比斗切磋,难免摩擦,贤侄又何过之有?不必挂心!”原来离位国君周炀之发话。果然也是一国之君,深明事理,并未与皇甫逸尘为难。皇甫逸尘连胜两场,又得了周炀之青眼。一时之间,皇甫世家在九洲面前,风头出尽,风光无限。皇甫绝在看台之上,微笑满意,心中更是自在得意,十分欣喜。不枉皇甫逸尘少小离家,勤勉用功,如今修为深厚,功行纯熟,果然名动九洲,名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