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威严的厅堂里,福晋坐在雅哈赤的左侧,侧福晋端坐在下方的偏坐上。
至于那些收来做填房的就没有资格出来了。几位阿哥和小格格都规规矩矩地在厅堂里请安。
“白亦呢?怎么也不见他来见我啊!”
雅哈赤望了一圈却不见白亦的身影,不禁蹙眉好奇问道。
雅哈赤经常外出,没人知道他出去做什么。
不过这次时间很短,也不过两三天的时日。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这几天可都是一直把白亦冷落着呢,谁知道怎么没来。
老嬷嬷一路急急忙忙地抱着白亦可算赶到了,将他放在门口时候,便退了下去。
“阿玛……孩儿在这里呢!阿玛您等等……这就过来了。”
白亦的身高很矮,厅堂的门槛有他半个身子高。
他肉嘟嘟的身子趴在上面,好不容易才翻了过来。
“哈哈哈……好孩子啊!有骨气!以后啊这门槛太高过不来,就让嬷嬷抱你过来就是了。”
白亦刚刚翻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雅哈赤就直接起身大步走过去,将他抱进了怀里。
“阿玛不在的这两天,在府上可还安好?”
福晋听见雅哈赤给白亦开了特赦令之后,脸色不屑地冷了下来。
这庞大的家族,好几位格格阿哥,可是他偏偏把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孩子视为己出,甚至更有余!
一回来就心心念念这个毛头小子,自己的骨肉却都不多看一眼。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白亦被雅哈赤的问得一惊。
“谢谢阿玛。孩儿……孩儿过得很好。倒是阿玛辛苦劳顿了呢!”
眼眸巡视了一遍站在一旁的几位阿哥格格,又看见老四吉尔京投来的眼神后,他改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
“还是你最乖,不像阿玛那几个孩子,整天调皮捣蛋的。
走,阿玛这次带了特别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回来,给你拿着耍耍。”
雅哈赤用胡子挠了挠白亦粉嘟嘟的小脸,刚跨出门槛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便转身对厅堂里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白亦趴在雅哈赤的肩头,看着厅堂里福晋还有几位阿哥和格格投来的愤怒眼神,打了一个激灵后,埋下了脸庞。
“阿玛,孩儿是不是捡来的……而且是小野种啊?”
被雅哈赤温柔的抱在怀里,白亦看着不远处的荷塘,喏喏地问道。
雅哈赤的身体一怔,转而大笑着说道,“你是阿玛最疼爱的孩子。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阿玛有多喜欢你,你还看不出来吗?是不是哥哥们欺负你了?”
是最疼爱的孩子吗?
“没有,哥哥们怎么会欺负孩儿呢!孩儿……就是随便问问。”
白亦还是没有将实话说出来。
其实,他的身上被老三雅索卡那一脚踢得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在这里的生活还有好久,他不想被他们知道他在告状,他不想被扔进荷塘里。
雅哈赤的眼神暗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白亦一个三岁的孩子不会问出来这个问题。
肯定是有人趁着他不在府上的时候,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不过这白亦倒是一个懂得进退的孩子,他没有选错人。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三岁那次被阿哥们集体围堵后,白亦就开始战战兢兢的在爵爷府生活。
而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后,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藤蔓的缝隙间射下来。
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凉亭照得通亮。
已经六岁的白亦身高也长了不少,脸上的肉嘟嘟的稚嫩也被时间褪去了大半。
他捂着胳膊上不断流血的伤口,皱着清秀的小脸半躺在凉亭的地上。
他的胳膊上被利箭射中,射箭之人似乎是抱着必杀之心在袭击他。
力道之大,让箭身直接穿透了他的胳膊,疼得他满头冷汗,除了咬牙忍耐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瓜尔佳雅哈赤根本不在府上,而这次袭击他的罪魁祸首便是以练习弓射为由的二阿哥耶福克熙。
白亦原本独自一人在凉亭里看阿玛给他带回来的书籍,谁知道一道阴狠之气扑来,待他发现飞来的利箭之后,虽然做了躲避还是受了重伤。
“哟,小野种没事儿吧?来让二爷看看伤到哪儿了?”
耶福克熙的手里还拿着一张长弓,眯着眼睛噙着一抹不安好心的笑容蹲到了白亦的面前。
三年了,府上的几位阿哥在私下里一直都喊他“小野种,小畜生”。
他也已经习惯了,只要可以留在阿玛身边,其他人怎么看他根本无所谓了。
白亦知道耶福克熙不会有什么好心,他半躺在地上用腿撑着身子,努力地往后挪动着。
可是他一个文弱之人,怎么可能逃的过耶福克熙这样一个会武功的少年。
“啊——”
白亦昂着头痛苦地吼道,脸上的冷汗顺着额头不断的往下落,痛得他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只不过往后挪了两步之远,耶福克熙竟然伸手直接抓住了他被利箭射穿的那只胳膊。
耶福克熙手上的力气非常大,虽然他脸上带着笑容,可怎么都是笑里藏刀的意思。
伤口被耶福克熙毫不留情地捏压着,鲜血沿着伤口溢了出来,浸透了白亦身上那件做工精细昂贵的衣褂。
那是阿玛上次带他去杭州府最有名的成衣铺里定制的,今天,是他第一次穿出来。
“你跑什么啊?二爷我又不会吃了你!哦哟~
啧啧啧……你瞅瞅,怎么伤的这么重啊?
对面就是咱们几个小爷的训练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野种跑这地方待着,不就是送死吗?”
耶福克熙看着白亦快疼晕过去了,才极其不屑的松开了手。
他瞥了一眼手上被沾染到的鲜血,不耐烦地皱了眉,直接全部擦到了白亦的面襟上。
白亦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和另外几个阿哥比起来,从不接触骑射的他根本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玩意儿。
这利箭穿透了胳膊,鲜血抑制不住的往外涌。
这耶福克熙不仅不道歉认错,还火上浇油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如果白亦不是因为心里的愤怒坚持着,恐怕早就受不了疼痛晕厥过去了。
这三年来,他一再忍让,而且始终记着四阿哥吉尔京的话。
如果想继续待下去,那么就要学会忍耐,否则日子会比现在更可怕。
那个时候他还小,一心害怕会被扔到荷塘里,害得他每天都离那个荷塘远远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他也明白了当初四阿哥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让他忍耐,并不是就意味自己不会被扔到荷塘了。让他忍耐,是让他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这瓜尔佳爵爷府,上上下下住着几十口人。
而把他真正当做人来看待的,想必除了瓜尔佳雅哈赤就是四阿哥吉尔京了。
就连一直负责照顾他的老嬷嬷也是面前一套,背地里一套。
府上所有人都在议论他,把他看成一个笑话,看成一个被爵爷捡回来的小狗。
乌鸦就是乌鸦,永远成不了凤凰,即使飞上了枝头,而那个枝头也不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