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探案卷三 之 错误的凶案 第五章 醉了
从卧室门到蓝色椅子后面的角落,再到窗户,然后再回到卧室门,步幅适中的话大约需要走七十五步。
杰克知道这个,因为他在半小时前就数过了。
半小时后,他开始走一条新的路线,从门走到窗户,然后走到椅子后面的角落,再回到门。距离相同,但路线不同。
当又一个半个小时过去之后,他坐在长沙发上,环顾四周。他提醒自己,这里将是他的家,他将和海伦一起住在这里。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海伦穿着家居睡衣,在小厨房里煮咖啡。他决定自己不想喝咖啡,于是又想象海伦穿着蓝色的家居睡衣。算了,别管什么家居睡衣了。他只想着海伦。
他再次睁开眼睛。这是一个舒适的房间,但现在被聚会的残留物破坏得严重。稍微打扫一下房间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杰克站起身,扶正了一幅画,把三个鸡尾酒杯拿到小厨房里,倒空了一个烟灰缸,然后又坐了下来。
也许海伦和马龙此时正在来的路上。
他站起身,又开始走动,这次他绕着房间走了一个完整的长方形线路。这样能走得稍微远一点。
几周后他就会回到这里,他开始思考未来,也许当他们从百慕大回来时,不会有适合的新闻代理人的好工作等着他。他在失业的时候结婚,真是太好了。不过,如果他没有失业,他们就无法去度蜜月,新闻代理人从不休假。也许他应该和内尔·布朗一起去好莱坞,但当时这对他并没有吸引力。
唉,算了,总会有办法的,以前也总是有办法的。突然,他咧嘴一笑。现在,如果莫娜·麦克莱恩能兑现她的威胁,而他能赢下与她的赌约就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象着自己已经拥有了那家赌场。
唉,算了,他也可以想象自己拥有了密歇根大道的大桥。
他发现,站在窗户的一侧,稍微伸长脖子,就能看到拐进席勒街的汽车和出租车。也许其中一辆正载着海伦而来。
他决定,当第二十五辆汽车和出租车转过那个街角时,他就停止从窗户往外看。也许他最好只数出租车,数到第二十五辆,不,他也要数汽车。
第十七辆车经过之后,等待的时间几乎变得难以忍受,他几乎就要放弃了。这时突然有一大群汽车和出租车开来,数量太多以至于他没能数清楚。
这一次他要一直数,直到正好有十辆汽车和十辆出租车经过。
他在心中添加了几段长长的话语,计划在海伦安全获释后通过电话对冯·弗拉纳根说的话。想到这些让他暂时分散了注意力,不再关注下面的场景,结果完全失去了计数。
他严厉地告诉自己,这样继续下去没有意义。他要冷静地坐下来,抽一支烟,想想别的事情。
他没有火柴了。
在公寓里搜寻了一番后,他找到了十几包各种品牌的香烟,还有一个破旧的文件夹,里面正好有两根火柴。
嗯,这两根火柴足够撑到海伦到来了。现在肯定时间不会很久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百慕大了。他看了看手表。九点钟。
这让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晚饭就算了。
也许如果他把门稍微开着,就能听到电梯停在这一层的声音。他试了一下,发现确实可以。无论电梯从哪个方向接近这一层,他都能听到。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每次听到声音,他都会跑到走廊中间。
这一次,他刚从这样的尝试中返回来时,走廊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声音喊了出来。
“哦,贾斯特先生。”
他转过身。这个声音带着蜜糖般的甜美和南方口音,来自那个参加过聚会的灰发女士。杰克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才认出她来。然后他笑了笑。他已经到了孤独到几乎会对任何人微笑的地步,除了丹尼尔·冯·弗拉纳根。
她满面笑容地看着他。“我一直听到你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我真的很担心你,贾斯特先生。希望没出什么事吧。”
“我在等人,”杰克无力地说,现在这个情况有点难以解释。
“但你那位迷人的新娘呢,她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我等的就是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反而让事情更加混淆了。
这位女士随机应变。“哦。”她设法把这个词拉长了三个音节。“那在你等的时候,进来喝一杯怎么样?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一个人独自在房间。”
杰克只犹豫了一瞬间,再多五分钟的孤独就要让他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疯子了。况且,他确实需要喝一杯。
她愉快地歪着头,像一只小鸟,又补充道:“现在,请不要因为记不起我的名字而感到尴尬。聚会上没人能记清名字。我叫卢拉梅·扬瑞,我是个寡妇,来自田纳西州,我相信我们已经正式的介绍过了,所以快进来吧。”
他不需要更多的催促。他跟着女主人走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形状和他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一样,里面杂乱地堆放着缝纫用品、编织袋,还有无数张没有装框的小照片,照片上的人看起来都极其不起眼。
“亲戚们,”扬瑞夫人随意地挥了挥手解释道。她示意杰克坐到一把扶手椅上,然后消失在小厨房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大瓶透明的像水一样的液体和两个玻璃杯。“我猜你正坐在那里好奇,我为什么会远离家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是每个人见到我后都会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远离家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贾斯特先生,就算你催我,我也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杰克根本没有催她的打算。他甚至从未想过卢拉梅·扬瑞为什么会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哪怕是一瞬间。然而,当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把酒倒进玻璃杯并递给他一杯时,他还是做出了一副礼貌地感兴趣的表情。“我很高兴能遇到一些真正友善的邻居。北方人看起来不像我们家乡的人那么友好。”她亲切地对他笑了笑。“按你们北方的说法,来,干杯。”
杰克的第一印象是,他的喉咙里仿佛炸开了锅。他又尝了一口,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喝某种新研制出来的高爆炸药。第三口尝过后,他确信这种酒,不管是什么,味道还不算太差。
“没想到会这么烈,是吧?”卢拉梅咯咯地笑着说。“这是真正的田纳西州玉米酒。”
“这一定是全世界都能听得到的开瓶声,”杰克猜测道。他有种感觉,美国其他州都应该立即从田纳西州分离出去。
卢拉梅·扬瑞看起来几乎,但又不完全是,一个慈祥的老祖母的形象。她是一个小个子女人,已经过了中年,面容姣好但略显憔悴,长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杰克猜测,她的衣服很昂贵,剪裁合身,款式新颖且相当前卫。她在外面套了一件早已过时的无领毛衣外套。她穿着透明的薄丝袜,小巧的双脚塞进了一双破旧的无跟地毯拖鞋里。
她再次把酒杯倒满,坐下来,拿起一个编织袋,开始编织。有一段时间,杰克忘记了自己的烦恼,看着她用两只手同时管理着四根织针、一根香烟和一杯真正的田纳西州玉米酒,而且她的独白滔滔不绝,一个字也没落下。杰克发现,田纳西州的玉米酒有一种奇妙地抚慰和安慰人心的效果。他能够听着卢拉梅·扬瑞说话,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前两杯酒的时间里,他每隔十五分钟就看一次手表。之后他就不再看了。喝到第四杯酒时,他放弃了和海伦共进晚餐的希望,打电话给皮特餐厅要了烤排骨,卢拉梅宣称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和玉米酒也是绝配。杰克舔了舔手指,希望卢拉梅能养几只猎犬,他现在正想把骨头扔给猎犬的玩。
喝到第五杯酒时,卢拉梅在编织时陷入了困境,于是把它放在了一边。到那时,他们已经打开了收音机,然后又把它关掉了,开始交换故事。
第六杯酒让杰克想起了冯·弗拉纳根,他决定出去找他,狠狠地揍他一顿。在和卢拉梅进行了一番漫长的争论之后,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喝到第七杯酒时,他忘记了冯·弗拉纳根。他正漂浮在一个美妙世界的玫瑰色云朵之上,如果海伦也在就好了。海伦会喜欢卢拉梅·扬瑞的。谁想去百慕大呢?再说,飞机可能现在已经起飞了。卢拉梅·扬瑞是一个了不起的老太太,她让他想起了他从未见过的祖母,他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海伦,谁会想在飞机上度过自己的新婚之夜呢?他只想和海伦单独在一起,他已经想和海伦单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不是在飞机上。
他注意到女主人停止了闲聊。事实上,她静悄悄的,像墓地一样寂静。好吧,永远不要说他杰克·贾斯特会吵醒一位亲爱的老人,他才不会这样做,实际上,他自己也想打个盹。
此外,稍微睡一会儿会让时间过得更快,直到海伦到来。
他看了看酒瓶,遗憾地发现它已经空了。唉,好吧,酒瓶就在房间的另一头,无论如何都太远了,走过去太麻烦了。
他只想稍微打个盹,仅此而已,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盹。
他哼着《睡吧,宝贝》的曲调,把长腿翘到沙发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像死人一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