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上带着一股明显的馊味儿,几乎就像张全的军大衣一样具有标志性。
可是我在二楼,如果张全在我身后,那我在一楼听到的声音是谁?
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的同时,我已经按亮手表朝身后看去。
可还没等我把手完全抬起来,就被身后的人连同手腕一起握住:“你有病啊!光亮会暴露我们!被发现就麻烦了!”
身后的人压着嗓子急声说道,而这一次我听的真真切切,那确实就是张全的声音。
同时我还发现一个细节——之前在“蛋清区域”见到张全的时候,他由于被“主”直接控制着,说话时会有一种微妙的、程序化的特征。
但此刻我身后的声音语调自然、情绪真切,完全就是一个“活人”在此刻该有的感觉。
“难道‘主’没撒谎?它只能在‘蛋清区域’控制张全?可它有这么纯良吗?还是它觉得吃定我了,所以根本不屑撒谎?”
我心里想着,外面的脚步声也更近了。
张全又拉着我往后退了一点,同时我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推门进了对面刻有“六幅画”的房间,几秒种后,就有一阵“嚓嚓”的轻响传了出来。
我意识到是那个人正在毁画,不过我依然没有动作,反而悄悄的松了口气。
毕竟我这次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画不是张全毁的,而此刻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画不是张全毁的,也就不需要推翻我之前的调查,至于对面毁画的人是谁……
我转动眼珠四处看了看——我所在的房间非常黑暗,不过门外右侧的墙壁上有个破洞,有一片月光以俯角照进走廊,正好拦在我们两扇门的中间。
光亮附近的黑暗会显得更加黑暗,只是那片月光的角度太低了,大概只能照亮我胸口的高度。
“蹲下。”
我稍稍扯开脸上的手轻声说道,身后的张全没回话,但是把手松开了。
这个反应说明张全还在“帮”我,至于这个“帮”里有多少水分,我需要进一步试探才能确定,但不是现在。
心里想着,我蹲低身形慢慢靠近门口,正好看到一个人从对面出来……刘祈?
我认出对面的人顿时一愣。
此刻出现的依然是“空壳刘祈”,他来到这毁画也很正常,因为那些画就“应该”是他毁掉的。
可我想不通的是,按照剧情他应该在水泥厂家属楼等我见面,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这?
“剧情的自我修复?可是如果‘梦境’有这个功能,就不会发生‘坍塌’了吧?”
又是几个问题从脑子里闪过,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空壳刘祈”已经下楼,身后的张全也放松似的呼了口气。
我想起正事,转身正准备试探张全,可还没开口就被他拍了一下。
“你来早了!”
张全又重复一遍之前的话,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出他的气愤:“你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准备?”
我眉梢一挑,处于“非控制状态”的张全,应该不知道这个世界只是“梦境”,自然也就不知道“梦境坍塌”的事。
所以在他的认知中,不应该存在“按部就班,保证梦境正常发展”的概念,除非……
“我本来还想吓你一跳,结果被你吓了一跳!”
“……”
我脑子一滞,理智告诉我要继续故作高深,可我咬了几次牙还是没忍住:“吓我干什么?”
张全在黑暗中愤愤一哼:“你说要帮我,可是这么久也没结果,我不能报复你这该死的家伙,还不能吓唬你发发火?”
“……还他妈押上韵了。”
我哭笑不得的咧咧嘴:“所以之前在楼下,你突然凑上来吓我一跳……是故意的?”
“是啊!”
张全回答的理直气壮,说着起身拉上我出了房间,在月光下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的脸——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消瘦的身体裹在破烂的军大衣里,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一想起他之前被刘祈轰掉半个脑袋的模样,我就觉得那张邋遢的脸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你……躲在这什么?”
我指了指我们刚才躲藏的房间,顺便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你好像知道那个人会来。”
张全睁大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是没睡醒吗?我被这个循环困了六年,那个人都来过几百次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呃……”
我故意装出一副尴尬的模样,然后“心虚”的继续质疑:“可你为什么要躲在这?既然知道他会来,你晚点来不就行了?你又不是真住这!”
“你还好意思问!”
张全闻言露出无语的表情:“就像今天这样,你以前来这的时间也不太确定——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挺规律的,可只要有一次来早了,咱们俩在这就见不到……”
“所以为了确保见面,你只能提早过来,可你又不想被那个人发现,只能躲起来等他离开,再到楼下去布置准备吓我。”
我接着张全的话继续说道,虽然不能排除他在撒谎,但这些行为在逻辑上是通顺的。
张全做了个“就是如此”的表情,接着又狐疑的皱起眉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你好像对我有很大敌意似的。”
“……没事。”
我笑了笑转身下楼,同时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我之前受伤昏迷了一段时间,上次交给你什么任务来着?”
“调查造成循环的‘神秘力场’。”
张全不假思索的回道,也跟在我后面一起下楼:“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得了?刚才还像审犯人似的审我……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脑子没事,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你的调查有什么发现吗?”
我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试探,可没想到一直对答如流的张全,这次居然反常的迟疑起来。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张全几乎立刻就露出心虚的表情。
“那个……”张全眼神躲闪的往台阶上退了一步:“我跟你说个事,你能先别生气吗?”
“先说说看。”
“那个……我……”
张全吞吞吐吐的犹豫几秒,终于还是用几乎听不清的音量道:“你那辆车被我弄丢了……”
“什么车?哦——”
我怔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为了方便张全调查梦境边界,我租了一辆捷达给他代步。
可那是我们进入“蛋清区域”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