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忽然想到了“观察者计划”的底层逻辑。
从客观的角度,观察相关人员的记忆,寻找被其主观意识忽略、甚至遗忘的细微信息。
基于这个底层逻辑,梦境中除了各部分记忆融合的过渡部分,所有可以称为“事件”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此便能得出另一个假设——
“调换尸体”这个事件,有可能来源于现实,在现实中,有人曾用这具尸体,调换了本该交给林霜的、秦玉林的尸体。
如果这个假设得到验证,说明现实中的“调换者”已经死亡,并且被提取了记忆,“调换尸体”的部分被加入到梦境中,最终以重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但和梦境中,肖海那种开玩笑似的方式不同。
这个现实中的“调换者”具有极大的能量,甚至可以改动联合政府交付的资料,又或者……这次“调换”根本就是联合政府的授意?
一种被隐瞒的感觉油然而生,也让我更加的理解王强了。
我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观察站里的观察者,尚能发现联合政府有所隐瞒的蛛丝马迹,而王强作为站长,他能接触的人和事,绝对比我想象中还要多的多。
或许联合政府的隐瞒是出于善意,但就像陈禹含刚才说的,无论善意还是恶意,欺骗就是欺骗。
“被隐瞒”会产生“怀疑”,这是王强开始计划的动机,而我现在开始产生类似的想法了。
“我不能依照联合政府的指示按部就班,我要以自己的方式,在【大灾难】中拯救人类。”
我这样想着,然后再次感到了一阵寒意,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想法。
我和陈禹含的信息能对上,出现偏差的是那份资料。
但资料是林霜提供的,可以说是她的“一面之词”,如果照片是王强安排的呢?让我对联合政府产生怀疑,或许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我隐隐感觉到一阵头疼。
如今我可以肯定自己被骗了,但不知道骗我的是王强还是联合政府。
这两种可能会走向两个极端。
就好像我的面前摆着一杯清水和一杯毒药,又或者两杯都是毒药……
无数杂乱的念头让我的思维开始阻滞,恍惚间照片上的男人好像动了。
他无声地说了句话,我仔细辨认口型后,发现他说的是:“我是谁?”
我灵光一闪。
这个人的记忆被用于“水下溶洞”,说明他肯定是某支队伍的一员,所以无论“调换者”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没有随便找个不相干的人来调换。
这种刻意的选择,说明“调换”大概率不是为了隐瞒,而是他、或者说联合政府,认为这个人的记忆可以促成某种发现。
换句话说,这具尸体的记忆存在某种特殊性,而他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经历,就是找出这种特殊性的关键。
找出这个关键,就能知道哪一方才是善意的,即使两方都是恶意的,也能让我确定接下来的方向。
我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得到另外三人的认同之后,我又看向林霜:“你能查到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能查,但我觉得希望不大。”
林霜有些无奈的“啧”了一声:“如果对方能改动官方资料,肯定也会改动个人档案,恐怕我只能查到他是秦玉林。”
“啊……头好疼……”
陈禹含沉重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生无可恋:“我突然觉得入梦更轻松了,虽然梦境里有些信息藏的很深,但至少是真实的,不像现实的人那么多心眼。”
“梦境的信息是真实的……”
我喃喃着,突然眼神一亮看向陈禹含:“你真是个天才!”
“用你说?”陈禹含不屑的撇了撇嘴,接着眼神清澈的看向我:“展开说说,我怎么天才了?”
“你让我想到了排除法。”
我抿着嘴唇,快速补充着验证方案的细节:“在我主要负责的梦境中,有秦玉林、杨佩宁,以及这个身份待定的人。”
“已知杨佩宁和秦玉林不是同一支队伍,他们认识这个人,我们就能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他们不知道,就说明这个人属于第一支队伍!”
“听上去是这么回事,但好像不太行吧?”
武佳丽皱起眉头质疑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三支队伍’只是你们的猜测,如果不止三支队伍呢?”
“那就只能认倒霉了。”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即使希望不大,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行吧。”
武佳丽认命似的点点头:“那我现在帮你入梦?毕竟你很快就要被执行应急预案了。”
“不急,催眠的结果还没出来呢。”
我看向门口,心情忽然又沉重起来:“况且应急预案未必会让我失忆,就算真的失忆了,不是还有你们提醒我吗?”
陈禹含想到什么似的眨了眨眼:“你想用我们存档?”
“防患于未然。”
我笑了一下算是承认,同时又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我曾经做过类似的事。
可还没等我开始回想,墙壁上的滑门忽然打开,先前去催眠的四个人走了进来。
我先看了庄湘和肖海,两个人都神色茫然,好像刚刚睡醒似的。
接着我又看向武朝阳,他没等我问就开口道:“他们的记忆都有不同程度的断层,像是被抽离了,或者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我想了一下:“听起来像是‘记忆屏蔽’。”
“确实,但你也知道肯定不是。”
武朝阳微微皱起眉头表示不解:“如果是‘记忆屏蔽’,说明你曾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屏蔽了关于你的记忆。”
“但这种‘屏蔽’是全方位的,他们会完全忘记你这个人的存在,像这种只忘记名字的情况——反正我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我叹了口气陷入思索。
其实不止是庄湘和肖海,就连我自己的记忆里,也存在很多被修改过的痕迹。
而且在催眠之前,肖海说我曾经说过,有些事必须让我自己想起来,这说明他们关于我名字的“失忆”是我导致的。
但我回想了我所知的全部手段,没有一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林博士——”
我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林霜:“真的没有什么手段,可以修改活人的记忆吗?”
“没有。”
林霜想没想就笃定摇头,但很快又露出迟疑的表情:“准确来说……是应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