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挟着冷气，欺凌着早开的花，雾气漫着烟缕，暗暗催促着万春的迟暮。
房间里，茶香丝丝缕缕。
程九鸢提着茶壶添了两杯热茶，将一杯缓缓推到对面，听着楚珩讲着朝堂一幕，嘴角勾了起来。
“亏得我有鸢儿。”
程九鸢眉眼含笑，在一片茶香雾气中，更显娇美，看得人心头微漾。
“你也别高兴太早，楚泽以前不动手，是因为知道你身中绝嗣毒。现在知道你没事，是他最大的威胁，他会不遗余力地除掉你。”
楚珩把玩着手中水杯，唇角淡然一扬：“本王这些年表面虽然一无是处，若他以为本王好对付，他就错了。”
程九鸢没怎么担心，从楚珩偶尔表现出来的种种，就知晓楚珩跟她走的是一样的路子。
隐藏实力，出其不意地给敌人致命一击，俗称扮猪吃老虎。
“关于程……我爹，你防着他一点。不该让他知晓的，就别让他知晓，说不定哪天就把你卖了。若他太过分，不必顾及我。”
楚珩认真地看着程九鸢道：“我不怕他卖了我，我担心他会卖了你。”
“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青灰的檐角落雨珠，像一片晶莹的珠帘。
天边传来滚滚雷鸣，窗外暗了下来，整个飞鸢阁笼罩在滂沱雨幕中。
看着窗外，楚珩环顾屋内，起身取下屏风上的披风，披在程九鸢身上，细心为她系上带子。
程九鸢看着眼前修长干净的手指，仰起头看向楚珩。
楚珩为她系好披风，蓦然抬眸，撞进了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眸里。
她微微仰着头，水盈盈地看着他，在这缠绵的雨天，泛着水光。
楚珩缓缓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程九鸢猜得没错，自从楚珩当朝诊脉后，辰王府就不安宁了，隔三差五地就要迎来几波不速之客。
楚泽没想到楚珩这般难杀，他的人折了不少，却没伤到楚珩半点。
楚泽与楚珩二人在朝上更加水火不容，昭烈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终于下定决心。
这边程九鸢收到了一封江岫白的信。
卫家倒后，卫家军已经更名为玄甲军，如今玄甲军归葛宇管着。
他的人发现葛宇跟京中联系密切，怕再不回去，卫家军就姓上官了。
把灵溪村的人安顿好，其他人他不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心智不全的江青青。
他在京城中没什么认识的人，唯一想到的便是合作过一次的程九鸢。
他在信上拜托程九鸢照看一下江青青，他已经安排了人照顾，只需要程九鸢偶尔去看一眼就行。
程九鸢看完信，在脑海里搜索‘葛宇’这个人，却一无所获。
她心里渐渐浮现出担忧，这个葛宇万一是楚泽的人就麻烦了。
程九鸢把‘葛宇’这个人埋在了心底，却没想到这件事会在程宗扬那里得到了验证。
程宗扬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有几次程九鸢派人跟了上去，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去了杏花楼。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程宗扬跟楚泽来往密切。
这日程九鸢正在练字，木槿匆匆进来。
“姑娘。”
“何事？”程九鸢笔没停，头不抬地问道。
木槿上前拿走她的笔放在笔架上，笑得温和，“今日天气不错，外面春色闹人，姑娘整日闷在家别闷坏了，夫人让您陪她去柳叶湖走走。快去吧，夫人正等着呢。”
程九鸢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到了府门前，果然见林氏站在马车前等着。
“鸢儿，走吧，我都准备好了。”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就悠悠往前驶去。
“这好天气出来走走也好，要不是你爹提醒，我都忽略了你。以后你想去哪，跟母亲说，母亲陪你去。”林氏撩开车帘，看着车外，回头笑着对程九鸢道。
程九鸢心下了然，是程宗扬让林氏带她出来的。
她倒要看看程宗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车行了不久便到了柳叶湖。
湖水清澈见底，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无数银蛇舞动。
岸边垂柳依依，嫩绿的柳枝随风摇曳。杏花飘落于湖面，宛如点点繁星坠入碧波之中。
程九鸢陪着林氏沿着湖边走着，春风拂面。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也算惬意。
“程夫人，程姑娘，真巧。”
林氏显然也很意外，她连忙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程九鸢也跟着福了福身，眼神冷了下来。
程宗扬不但想卖了楚珩，还想卖女求荣。
为了权势地位，真是半点道德都没了。
她可有婚约在身，这要是传出去，她会名声尽毁。
楚泽合上折扇，一派风度翩翩，“本王想单独与程姑娘说几句话，程夫人可否……”
林氏为难地看了看程九鸢。
不等她说话，就有一个丫头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少爷突然高热，您快回去看看啊！”
林氏脸色一变，看向程九鸢：“鸢儿……”
“既然夫人家中有事，你可以先行离开，本王晚些会亲自送程姑娘回去。”
程九鸢面上含笑道：“就不劳烦睿王殿下了，舍弟有恙，臣女心中挂念，就跟母亲一同回去了。”
林氏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楚泽皱眉，情急之下挡在了程九鸢身前。
“程姑娘不必对本王如避蛇蝎，本王真的只是有几句话想与姑娘说。”
“臣女跟殿下没什么好说的，殿下有事可找家父。”程九鸢说完就挽着林氏朝前走去。
楚泽看着程九鸢窈窕的背影，眼眸幽深。
马车上，林氏心里挂念儿子，一脸歉意对程九鸢道：“也不知霁哥儿怎么样了，今日确实不宜出行，改日母亲再与你一同出门游玩。”
程九鸢安抚道：“母亲别着急，霁哥儿没事的。”
她心里很清楚，高热不过是程宗扬骗林氏离开的借口。
回到府上，林氏与程九鸢一起奔向主院，果然就见霁哥儿好好地待在乳母怀里笑呵呵的。
这时，程宗扬也闻讯赶来。
“你怎么也回来了？”他看向程九鸢问道。
程九鸢没答话，林氏道：“听说霁哥儿高热，我和鸢儿担心，自然都回来了。”
程宗扬一脸可惜。
是睿王自己没留住人，可不怪他。
“奇怪，不是说高热吗？”林氏仔细查看了儿子，发现一切正常。
“方才霁哥儿玩得满头大汗，有些发热，我心里担心，便让人去请你回来了。”程宗扬解释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氏舒了口气，抱着儿子亲了亲。
程宗扬往外走去，程九鸢也跟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