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心里会怎么想。
不管他们两只虫以后何去何从。
不管重不重要。
崇璟满脑子现在都只能被一个想法所占据。
那就是。
他不要奈哲尔死。
他死过两次,太知道死亡是多可怕的东西。
如果不是前世的父母留下那两张用生命换回来的‘救命符’,也没有能够再次站回到这里的他。
他当知道生命的可贵。
崇璟急切地看着奈哲尔:“这种关头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现在就动身下北呈星,我马上联系莱克因少将,也让他联系家族为你准备的那些预备雌侍。”
奈哲尔却牵住他因慌乱而一直在不停颤抖的手。
不,应该说,崇璟现在整个身体都在一种不可抑制的颤抖之中。
像是被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缠上,在这具本该没有那么多复杂东西的虫族躯壳中扭曲,疯狂,厮杀。
奈哲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只看着他。
“阿璟,冷静下来,嘘...冷静下来。”
崇璟待在奈哲尔的怀中,两虫之间坦诚相见,却没谁升起那种以往只要一碰到一块儿,便瞬间腾起如燎原野火的欲。
他们只是很温情地拥抱着。
像要将彼此嵌进对方的身体中,这样便永远不用分离,也不用再去过多的纠结什么。
奈哲尔轻柔的吻,安抚地不断吻着崇璟的额头,眼睛,鼻梁,面颊,直到嘴唇。
也只是轻轻的吮了一下。
“好一点了吗?”
“嗯。”
崇璟点点头,双手搂着奈哲尔的脖颈,手心仍不安地拽着奈哲尔的墨黑长发。
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头皮传来,奈哲尔把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捧起来,让崇璟坐在自己的腹部,姿势舒服一点。
“承认你全都记起来了吗?”
崇璟呼吸一窒。
“嗯。”
“记起来我们发生过什么吗?”
崇璟再次点了点头。
记忆回溯到六年之前。
相对都显得青涩稚嫩的两只雄虫,对坐在一张长桌之前。
玉景很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却不达眼底。
“中午和雌虫甜蜜参加亚瑟兰斯家为你准备的选雌大会,晚上却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对面的雄虫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这栋庄园的认证信息已经更改到你的名下,机械虫那里,主虫信息格式化过,以后只有你和你重新授权的虫,能够进入。”
“这么无情啊?看来小亚瑟兰斯阁下确实很不愿意陪我吃这顿饭了。”
那双往日最让玉景喜爱的黑色眼睛,仍如黑曜石般闪耀漂亮。
此时却无端端变得可恨起来。
因为他深如幽潭,一点儿信息也不肯再透露出来,和奈哲尔脸上那张在虫前永远温和,不会有一丝变化的虚假面具一样。
主虫将玉景驱逐出领地,所以玉景也变成了‘虫前’的人。
“这分手礼物不错。”
玉景咧开了嘴,真想给眼前的雄虫比个大拇指出来,以夸奖他简直是一位世纪好前任。
前世许多人类夫妻分手尚且还争得你死我活呢。
而玉景穿越虫族,和一位尊贵的,稀少的高等雄虫谈了一场虫族认知外的恋爱,还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赔偿。
可他手僵硬着,最后只能用四根手指将拇指抱住,勉强握成一个拳头。
“这儿的地段,寸土寸金的主星,这么大的庄园再多的联储金也买不来,你这样的雄虫前任,我要是多谈几个,图林家也不用苦苦经商了。”
“过奖,”奈哲尔站了起来,同时把一只巴掌大的黄色机器人布偶轻轻放到桌面上,只微笑着淡淡开口,“我让机器虫照你的惯例送了晚餐过来,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几乎是在看见那个大黄蜂布偶时,那时的玉景便感觉到自己好像砰的一声被什么炸开。
只有表面皮囊还在勉强维持着体面。
......
崇璟也是狠狠地闭了闭眼。
奈哲尔却不肯让他如愿。
他的双手上抬,抚摸着他的圆眼睛,一路顺着轮廓往下。
因多了虫纹的存在,手心能触碰到这张脸上微微的凸起感。
崇璟如他所愿地睁开眼,与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对视着。
这双眼睛与六年前分手那晚截然不同。
就好像崇璟又变回了那个‘虫里’,所以重新可以捕捉到这只雄虫的喜,怒,哀,乐,甚至比从前更为轻易。
奈哲尔完全的敞开,未对他作出丝毫的防备。
崇璟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手心之中,抓握着的仿佛不是雄虫的发,而是这只雄虫脆弱的心脏。
有时候,一些轻举妄动都能使一只心脏好好待在胸腔内的雄虫惊悸而死。
奈哲尔却把他的心,虔诚地剖出了胸膛,血淋淋的,不做掩饰地递到了崇璟面前。
“可是,奈哲尔,这与你的生长末期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那时没有失踪,如果我告诉你,你和我在一起也可能会很快死去,阿璟,你会怎么做呢?”
崇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