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苒抿了抿嘴,正想问是什么事情,见江珣已经迈步入了内堂,只得在后面跟上。
如今已是寒冬,虽然清江县地处中南部,但冬天也会下小雪,空气阴寒无比。
衙门内堂的花圃早已经光秃秃的一片,再加上江珣本就没有心思打理这些娇花,内堂又无其他人手,所以这里说是花圃,其实不过是一片萧瑟的空地。
江珣走到一棵光秃秃的柳树边,转身对着亦步亦趋的颜子苒问道:“你想当那诱饵?”
“这是最好的法子。”颜子苒轻声应道。
“但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我没能及时赶到,或者他率先一步擒住了你,到时候投鼠忌器,非但抓不住他,还有可能伤了你。”江珣眯了眯眼。
若是换成以前,他不会犹豫,但现在,他有些踌躇了。
“他应该不会伤害我,今日与他交谈了一番,看得出他本性不坏。”颜子苒蹙着眉头,她也是思量过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主动请缨,江珣就已经看破了她的心思,特地把她领到这里来,似乎想要阻止她这个念头。
“万一呢?你与他相处才多久,就这么相信他?”江珣的目光凌厉了许多,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
“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颜子苒转头看向了远处,“那曾卫东逃出了城,想要寻到他也不容易。即便抓到了,黑鹰参与的部分他也未必知晓,届时还是要擒拿黑鹰才能解开所有谜题。”
江珣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说道:“我还有一个办法,但需要你帮忙。”
颜子苒好奇地望向他:“什么办法?”
“我需要‘病’一场。”江珣轻声道。
颜子苒眉头微蹙,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要装作生病藏起来,然后躲在暗中寻找黑鹰?”
江珣点点头,他就知道颜子苒能够猜到他的意思。
“可即便大人躲藏起来,只怕也不好寻到黑鹰,到时候不还是需要一个人当诱饵吗?”颜子苒不解,这好像算不得是另外一个办法!
江珣却是摇摇头:“如今是他在暗,我在明,我很难抓到他。可若我装病藏起来,到时候就是他在暗,我也在暗,只要他敢现身,届时就是形势逆转。”
颜子苒凝眸与江珣对视了一阵,最终恍然:“你的意思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江珣笑了笑:“他会易容术,我虽不通此法,但也不是不能乔装打扮一番,让他认不出我来。”
颜子苒:“这倒是个好办法,他绝不会想到大人你竟以他的法子欺瞒他的双眼。”
江珣郑重了几分,沉声道:“所以我先要一个信得过的理由病上一场。”
颜子苒有些为难:“我极少生病,这理由……我也编不出来啊!”
江珣看着颜子苒有些局促的神色,思索了片刻:“不如就说是你爹今晚做的饭菜没煮熟,然后我和瑶瑶都病了,唯独你一人没事,如何?”
“啊?”颜子苒愣了一下,“那,那能行吗?为何我没事?黑鹰能信吗?”
江珣点头:“他信,因为你与众不同,就凭你今日与他辩驳的那一番话,他就会信。”
“那,那成,我回去跟我爹说说。”颜子苒心底里只能为颜松柏默哀,这黑锅他是背定了。
江珣眸光越发明朗,听到江瑶的声音,目光才从颜子苒身上移开。
江瑶买来了些糕点,三人在内堂吃了,又等了一下午的消息,始终不见郝猛回来。
范通倒是回来了,只可惜他还是没有找到被郝猛敲到后脑勺的贼子,越发觉得有可能就是黑鹰阴沟里翻船。
到了傍晚时分,郝猛才回来,向江珣回禀了一个消息:“那个曾卫东往南边逃了,走的是小路,难以追寻。”
“前后几个村落可都知会了?”江珣皱着眉头问道。
“已经派人知会了,除非那曾卫东从此往后独自一人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否则他只要露面就会被周遭的村民认出。”郝猛早已安排好包围圈,就看曾卫东能躲到什么时候。
江珣听完摆摆手,让他回去休息,另外嘱咐范通继续追寻曾卫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陈松伟下午见过黄文昇,建议黄家组织些人手,四处搜寻黑鹰,压缩其活动范围,给他增添一些危机感。
江珣又过问了一番衙门里政务,宁非池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要不是遇到案件,此时大家都该回去等着过年了。
江珣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安排好事务后便领着颜子苒和江瑶回义庄。
大年三十凌晨时分,江珣早早就起来,轻轻敲响了颜子苒的房门。
颜子苒开门后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外边细黑的天色:“大人,你这是?”
“黑鹰这个时候必定还在他的窝里,我得乔装一下就进城去。”江珣轻声比划着,不想惊扰了颜松柏和江瑶,“不知能否借你眉笔用用?”
颜子苒想了想,点头让开身子,把江珣放入房门,点了蜡烛,让他坐在梳妆台前乔装打扮。
颜子苒平日里都是素颜朝天,但江瑶来了之后,愣是给她添了许多梳妆打扮的物件。
本来江瑶还想教颜子苒画画眉,施施粉的,结果没想到颜子苒比她更在行。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颜子苒本就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就算没用心学过化妆打扮,一些基础常识还是懂的,只这些就足够甩江瑶一条街了。
江珣坐下来之后便开始往自己脸上捣鼓,按他的意思是想装扮成一个乞丐。
因为乞丐出现在任何角落都不奇怪,黑鹰绝对不会料到堂堂的县尊会伪装成乞丐去抓他。
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没法把他眉宇间的英气遮掩住。
颜子苒见状,只好亲自出手,拿着刮眉刀在他脸上慢慢修去多余的眉毛,把笔挺的鼻子打上些粉,点上一些黑点,看起来就像大蒜鼻。
想要打扮得漂亮不容易,这往丑里装扮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越捣鼓就越忍不住勾起嘴角的笑意,双手在江珣脸上不断地摆弄着。
江珣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断地撩着他的鼻尖,眼前女子的笑意更是一丝不落地映入他的眼眸深处。
再想到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这漆黑的夜里挨得如此近,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此举有些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