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是浙东的门户,若是越州被叛军拿到手,越州,剡县,上虞,余姚这几处将连成一个铁桶,易守难攻,互为犄角。我们想如此轻易的进来,怕是不容易。当时叛军中只有他一力主张先攻越州,攻下越州后再图岭南。可以说的非常具有战略眼光的,可惜,裘甫没听他的,这也导致沈君纵、张公暑他们战死之后,郑祶德才有时间归拢残军,将越州守好。”陈海指着手上捧着的潦草的舆图,向无忧解释道。
“这么说,刘从简比裘甫更难对付了?”
“倒也不见得。”陈海笑了笑,“无伤他们出发之前,我和姨父已经叮嘱过他, 叫他到达曹娥江之后,不要着急渡河,先派一些斥候探查上虞城四周,同时,派出一小股骑兵,到余姚城外溜达一圈。”
“这我倒是不知,可是,为何如此?若是隔着上虞直接打余姚,岂不是会落入背腹受敌的地步。”
“刘从简生性多疑,若是余姚城外出现了虞军的踪迹,余姚的叛军势必会将这个讯息禀报刘从简。那么刘从简便会怀疑上虞和余姚之间已经不再安全,甚至会猜测虞军已经渗透到了余姚,那么上虞被围之时,刘从简便不敢轻易派出余姚的军队去支援,以防虞军趁机攻占余姚。”
“若是刘从简不上当呢?”无忧觉得陈海和唐正制定的计策虽说巧妙,但若是对方不上当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陈海看着无忧那担忧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轻声说道:“别担心,我并非毫无把握。你想,上虞如今战事吃紧,叛军若想取胜,两地兵力相互支援是必然之举。剡县的叛军不会眼睁睁看着上虞被攻破,他们定会出兵。而且,大兰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隐藏得好,他们绝难察觉。”
无忧听了陈海的分析,心中稍安,但仍有些紧张地说道:“希望一切如你所料,这一战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啊。”
陈海拍了拍无忧的肩膀,眼神坚定而自信:“接下来就看上虞那边,无伤和凌岳将军他们,是否能够让叛军相信,我们是真的要去上虞了。”陈海说完,仰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 此时,整个大兰山又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五千士兵隐藏在暗处,如同即将出笼的猛虎,只等猎物踏入陷阱。
......
曹娥江西岸,虞军的营帐如林立的巨兽,在江风的呼啸中,军旗似怒龙翻腾,啪啪作响,仿佛要将这压抑的战前空气撕裂。数股斥候趁着夜色渡过曹娥江,直奔上虞而去。而后在天亮之前,又从上虞方向返回西岸,一头扎进主帅营帐。
营帐内,无伤与凌岳仿若两尊雕塑,冷峻而凝重。案几上的烛火在从帐外涌入的江风肆虐下,剧烈地跳动着,映出他们脸上明暗交错的坚毅。斥侯们鱼贯而入,单膝跪地,声音虽沉稳却难掩其中的紧张:“将军,叛军虽无甚章法,但上虞城防已闭,且城头守军众多,似有所备。”
“知道了,再探。”凌岳微微眯眼,待斥候退下,他向前倾身,双手撑在案几上,沉声道:“无伤将军,依唐大将军之令,我等已在曹娥江外设寨安营,接下来该当如何?”
无伤目光如炬,眉头紧锁,似在心中推演着这一场兵力悬殊的惊险博弈:“叶将军部两千人虽已到位,可我军总计不过七千人,其中一千骑兵还要冒险绕过上虞,直扑余姚城外,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此等险棋,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所以你我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无伤将军,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无伤将军告知,按照兵法来说,我们到达曹娥江西岸后,应该趁城中叛军没有反应之前,率先过江,这样才能在东岸站稳脚跟,只是为何......”
“呵呵,凌将军有所不知,按照大将军的意思,我们要利用曹娥江做点事情。”
“哦?”
“凌将军知道,上虞有五千叛军。”
“是。”凌岳不解为何无伤突然说到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话题。
“若是我们以六千人的兵力攻城,呵呵,别说攻城了,就是围而不打,东南西北四门,每处不过千余人的兵马。怕是对方的主将在城墙上看到我们兵力如此单薄,只需要率兵择一处而击,怕是我军就要溃败了。”
凌岳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所以在来之前,大将军叫我去,给了我一条妙计。”无伤缓缓说道,其实这个计策是陈海在唐正的帅帐里和自己说的,不过此时在凌岳面前,如果实话实说,怕是凌岳会觉得陈海一个无官无职的毛头小子说的不足为信,因此这才搬出唐正的身份来。
“你看,现在我军七千人里,有两千骑兵已经沿江奔上游而去,寻找泅渡点后,择机渡江。”
“嗯。”这点凌岳是知道的,昨日傍晚的时候,叶昭谦部两千人已经到达这里,但是无忧一声令下,那两千人便马不停蹄的奔着上游方向而去了。
无忧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上虞只知道我们的兵马在西岸,却不知我们有多少人,更何况我们还特意将按照一万五千人的规模安营扎寨的,这点除了我们自己人,没人知道。我们只需要在西岸安心等待两日,上虞的叛军自然要来探个虚实的。待那两千骑兵渡江之后,才是决定上虞是否能按计策成为吸引对方援军的焦点。”
“还请无忧将军讲的再透彻些。”
“骑兵渡江的讯息传回后,我会亲自去那里,然后隐藏起来,上虞叛军里若是懂一些兵法的,当知道到东岸探一探我军虚实,有曹娥江横在中间,他们自然会认为安全的很,到那时,凌将军便率军利用制作好的船舟渡江,做出攻击之态。”
凌岳愣了一下,“你亲自去带领那两千骑兵?会不会太冒险了些?”凌岳的担心不无道理,两千骑兵看起来很多,但如果对方倾巢而出,一旦陷入和对方的胶着中,己方在西岸的兵力无法快速过江,亦或者渡江失利的话,那无伤和那两千骑兵基本上就会被对岸的叛军吃死,可以说的有来无回了。
无忧摆了摆手,“我相信凌将军会不惜一切代价渡江,不使我成为孤军的。”
凌岳赶紧拱手,“这是自然,还请无伤将军放心,”
无伤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会在接到你的信号之后,率骑兵冲乱对方阵营,给凌将军争取渡江的时间,此行,我们务必在曹娥江,歼灭对方的人马,给后面围城创造调节。这就是大将军的计策。”
凌岳点点头,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放心,我将乘坐第一艘船,势必登上东岸。唐大将军不愧是我虞朝的护国柱石,这计策果然妙。”
“接下来便是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无伤淡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