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蔬菜和肉放进冰箱,温夏把零食倒进收纳框,感叹了一句:“姐,你这是批发了超市所有的溜溜梅和巧克力么?”
“不知道,我说随便拿几袋,他就拿了那么多” 喝了半杯水,走到餐厅把水杯放餐桌,又返回阳台,蹲下,和温夏一起整理零食箱。
陆子云定的午饭送到了,冲阳台那边儿喊了声吃饭,温夏起身,收纳框推到靠窗,秦曼初也往起站,刚起了一半,小肚子像抽筋似的一阵绞痛
“嘶……” 站不直,她又蹲下去
“怎么了”
“没事儿,肚子突然有点疼”
陆子云又叫了一遍,沈嘉行从秦曼初的卧室出来,朝阳台那儿看,秦曼初蹲着,温夏弯腰,手扶在她的胳膊上。
大步走过去,还没到,先问:“怎么了?”
温夏扭头对沈嘉行说:“我姐肚子疼”
沈嘉行紧眉,蹲到她面前,扶住她肩膀:“疼的厉害?”
秦曼初摇摇头:“刚才可能起的太猛了,岔气了”
阵痛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再一次起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站起来,就再感觉不到任何的不舒服。
她笑了笑:“没事儿了”
吃过饭,几个人又开始忙活,沈嘉行则准备带着秦曼初回公寓。
“我一会儿想去趟医院,就在这儿吧,懒得来回跑了”
听她的,进了卧室,反手关门,‘咔嚓’ 一声,上锁。
秦曼初坐床边,看着他又去拉窗帘。
“本来我就打算躺一会儿,你这样我又想睡觉了”
“想睡就睡”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脱鞋,上床后靠着床头,拍拍身旁,让她躺过来。
“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
“一会儿去医院,要不你也做个检查?我觉得你最近睡觉吃饭很不规律”
掌心覆她侧脸,手指在下巴挠痒似的,秦曼初仰头看他,他也低着头看她
“我说实话?”
沈嘉行手一顿,往下挪,侧躺,定睛瞧她
枕着同一个枕头,鼻尖的距离在三厘米,能清晰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她启唇:“前阵子我精神压力很大,很紧张,不敢问你,就自己瞎想,经常半夜失眠,也没有具体想哪一件事,就是乱糟糟地睡不着,睡眠质量下降,也没有食欲”
睫毛轻飘了一下,眼里一瞬湿了,直直看着他,微弱地呢喃:“你都没发现我瘦了,五斤”
沈嘉行就那么一眨不眨地凝视她,胸口里闷疼,抚摸她的侧脸,用力吞咽才勘勘张开了喉咙
像咽了把粗粝的沙,他说:“对不起”
小心翼翼地抱紧她,手心在她的话里渐渐失了温度,微凉,一点一点,在她的身体丈量。
秦曼初一张脸贴着他的锁骨,惩罚性地轻咬上去:“嗯,我原谅你。” 而后笑起来,再说:“紧绷的神经现在松懈了,吃的香睡得香,我估计我不仅把那五斤找补回来了,还胖了不少。”
沈嘉行手上的动作不停,下巴抵着她软乎乎的头顶,她整个人都是软的,他的心也是软的,缓缓闭了眼,叫她:“曼初”
“嗯?”
他说:“我爱你”
松开一寸,睁开眼低头看她,她眼睛里有星河闪着,唇角翘着,她说的‘我也爱你’ ,被他用尽了全力咽进心底。
傍晚,秦曼初带着保温餐盒到达医院,下车,走到车头等沈嘉行,前方一辆黑色比亚迪倒进停车位,车门打开,人下来。
秦曼初眯眼确认几秒,在人走了几步后,高喊了一声:“姑父!”
“姑父!” 跑过去,男人回身后也朝她走,笑着数落:“听见了听见了,我不聋”
秦曼初傻笑:“你从哪来啊”
“从家来的,回去给你姑姑拿了几件衣服”
“让你多跑一趟,我和温夏给姑姑买衣服了”
“你姑姑说了,不舍得穿,非说放着等过年时候穿”
沈嘉行自秦曼初身后走过来,秦曼初突然听她姑父叫了声:“这么巧啊,沈总”
转着头,他已经站在身边,笑着问她:“我能不能喊姑父?”
秦曼初和她姑父都有点懵,前者懵的是,她姑父怎么会叫他沈总?后者懵的是,大老板要叫自己姑父?
“不然我听姑父叫我沈总,很有压力”
秦曼初突然就笑出声,挽上他的臂弯:“姑父,沈嘉行,我男朋友”
沈嘉行始终看着她,恍然发觉,真的好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像他第一次在车里匆匆掠过她的那一眼,眉眼恬静,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透亮的眸光闪闪发光。
自此,就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挂在他的心头,独属他的生命,独属他的世界。
“男朋友??”
男人不可置信的一句疑问,打断沈嘉行痴迷的目光,他转头,带着笑的眸子看向对面的男人,从容地叫了一声:“姑父”
“…………”
“…………”
在医院就忍不住,秦曼初问姑父什么情况,她印象里,沈嘉行绝对只在她的家人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时候还没在一起,他送她回家,她给他编的身份,是她的同事……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秦曼初犹豫了一会儿,举起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就见姑父瞪大眼睛,生气的样子,指着她,半天才叹了声气:“成天都说数你最让人省心,可真省心,三年你愣是瞒的严严实实!”
秦曼初只呵呵地假笑,不说话。
“那这么看,他找我那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找的你?”
“嗯,那天我正好往海城送货,在工地碰到他,我当还是他一个老师怎么在工地,闹了半天,人家是公司的老板。
他把他所有项目上的材料运输这一块儿都承包给我了,从那以后,我不就忙起来了,再往后,越来越多的公司主动找我,说是工地上都推荐我这儿,价格不高,送货也准时靠谱。
那时候他还说这点儿小事儿不用特意跟你说,他跟你也算不上太熟,我那时候突然那么忙,也顾不上别的,就没提。”
秦曼初听完,错愕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来没提过一个字儿,甚至根本没主动问过她姑姑,姑父是做什么工作的,姑父偶尔会给她转红包,让她买新衣服,她说不要,姑父说他挣钱了,让她不要省着花。
她现在回想,好像他在场的每一次,他都说,给你你就拿着,不花就攒起来……
晚上,她坐在沙发看无声电视,沈嘉行结束和张齐的视频,离开书桌,到沙发找她。
松垮的格子睡裤,白色短袖,洗完澡后自然擦干的头发随意搭着眉梢,秦曼初侧头看他,懒懒地坐她旁边,揽她肩的同时,拿遥控把音量调到15。
“干嘛?”
“嗯?”
声音也透着浓浓的慵懒
“你跟我又不熟”
沈嘉行皱眉,就对视几秒,突然倾身压过去,额头抵着,问:“怎么才算熟?”
秦曼初半个身子倒下去,肩膀斜靠着沙发,在他两臂之间,眼角隐隐地笑意,说话时抬了一点下巴,擦着他干燥的唇:“不知道哎”
说完,头后仰一寸,勾完就撤。
沈嘉行不做声,眼尾挑了挑,直勾勾地盯着她,凑上去,碾压唇瓣
“这样算不算熟?”
“…………”
撬开齿贝,卷她的舌尖
“这样?”
“…………”
秦曼初不闭眼,与他对视,睫毛轻颤着,后背的两排扣弹开,腰间的一圈松紧缓缓向下,卡在膝盖,像是要让她清楚的感知,微凉的指尖抚触得特别缓慢
秦曼初在一分钟前感觉小肚子有微微的隐痛,此时,不得已挡住他的手,认输了,怪一句:“不是你跟我姑父说我们不熟嘛”
沈嘉行一时没说话,似乎是在回忆哪一年哪一天说过这句话。
“今天要不是碰到我姑夫,你是不是还不会说?”
他坦言:“这有什么说的,很正常的生意合作”
“不正常”
沈嘉行起身,一起将她拉起来:“你看,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这么想,但其实,找哪个货运公司都是找,为什么不能找你姑父?不能因为人家是你姑父,就否定人家的工作能力不是?”
“这和工作能力是两码事儿”
“一码事儿”
她跪坐着,睡裤还保持着刚才被他褪下去的状态,嫩白的半圆在灯下,扎眼的要命,他抬手抵在嘴边咳一声,去提她的裤子,边说:“一个人的成功除了自身条件,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比如我,我空有脑子,没有张齐的帮衬,没有沈氏的平台,我或许现在只是一个小有作为的沈嘉行。比如你,你留校做老师,除了你优秀,那如果学校没有这个岗位,你还是会出去找其他工作,而即便有这个岗位,如果不是你的导师极力推荐你,那么多人竞争,你有几分胜算?”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了。
你姑父也一样,天时地利是我们在一起,人和,是你!我爱你,爱屋及乌,我有这个能力,我为什么不提供这个机会?然而人家现在颇有成就,是人家一车一车保证原料无损并且准时准点送到应该得到的。
和你没关系,和我也没关系
或许他打拼几年也会有成就,但是,机遇本来就存在不公平性,他抓住了,成不成,都是靠他自己。”
秦曼初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五官,姿态周正严谨,不像平常那样漫不经心地说瞎话逗她开心,她以为他会直接来一句——你的姑父就是我的姑父。如果他那样说,她也没有理由反驳。
可他没有,他以一个身经百战的成功人士,跟她讲最现实的道理
好久,秦曼初都呆呆地望着他
这短暂的时间里,她恍然发觉,每天跟她你侬我侬的沈嘉行,总喜对她使苦肉计的沈嘉行,其实是他附属于她的另一面。她几乎忘了,眼前的他,沉着,从容,言谈周密,这才是沈嘉行本该的样子。
沈嘉行捏了捏她的脸,抱她,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跟你说这些了”
“我只是走神儿了”
“秦曼初!”
就抱着,跨坐他腿上,说话的时候下巴一下一下戳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你来海大讲座,也是这样”
“哪样?”
“一本正经地讲我听不懂的话!”
他无奈地沉笑:“讲什么你能听懂”
坐好,双手捧他的脸:“你讲你喜欢我啊,爱我啊,宝宝啊,老婆啊,这些能听懂”
她扎的丸子头歪了,松松在头顶缀着,脸蛋儿完全露出来,她说她瘦了,又吃回来了
没有,根本没有,笑起来时,下巴的弧度精尖,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说:“宝宝,要不要吃夜宵”
“吃什么”
“听老婆的”
“螺狮粉?”
沈嘉行顿时无言,秦曼初作乱搓他的脸:“吃不吃啊 ”
“吃” 以一种赴死的坚定又强调了一遍:“我爱你,爱屋及乌,我今天多吃两口”
说完,去厨房煮粉儿去了,秦曼初在沙发上笑得上不来气儿,十分钟后,整个客厅弥漫着浓郁的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味道,沈嘉行两手端着锅,站厨房问她:“在哪儿吃?”
秦曼初忍着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说在餐厅吃。
吃第四口,再吃不下去了
“老公”
沈嘉行坐她对面,抱臂,不动声色屏着呼吸陪她,闻言,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根。
“老公,你得夹多点儿,才能体会到嗦粉的快乐”
筷子重新落下去,夹三根
“老公!”
这一声,沈嘉行立马夹了满满一筷子,低头,深吸一口气,吃,嚼两下,硬生生往下咽。
“好吃吗?”
他放下筷子,一分钟后,说:“老婆,你是不是也能稍微的爱我一点”
“能啊”
“嗯”
“还吃吗?”
“…………”
沈嘉行又冲了一遍澡,刷了三次牙,才上床睡觉,搂着秦曼初,怎么闻都觉得她头发上也是那味儿
半夜十二点,秦曼初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被迫躺进浴缸里,沈嘉行给她洗头发,打两遍沐浴露。
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话反正是撂了:“秦曼初,以后禁止再吃这玩意儿!”
秦曼初在八点醒来,睁开眼,沈嘉行正站床边穿睡裤,上衣还没穿,背对她,腰背的轮廓线比以前又粗旷了一些。
阳光不暖,薄薄一束清冷的光,影影绰绰落在朦白的纱帘。
屋内温暖,却也被铺了一层淡淡的寂寥
他前脚进浴室,她后脚跟进来,和他一起出现在镜子里,狡黠一笑。
低头看一眼:“怎么不穿鞋”
“穿鞋不就被你发现了”
沈嘉行后退一步:“过来”
秦曼初挤进他和台面之间,踩着他的脚,伸手拿牙杯,牙刷。
他在身后环着她,下巴放肩膀,看着她给两个牙杯接水,先给他的牙刷挤牙膏,递给他,然后再拿自己的牙刷。
谁也没说话,只是嘴角浅笑着,视线在镜中交汇,笑的更深。
门铃打断了两人的腻腻歪歪,秦曼初匆匆漱口,擦嘴:“应该是小九”
“穿鞋”
门铃并不急,秦曼初回到床边,穿上拖鞋,跑着出去,在铃声第三次响起的同时,推门
门外,欧阳曦手挽杜婉芝的胳膊。
门内,秦曼初僵硬在原地。
杜婉芝轻瞥她一眼,抬手,手背推她肩头,带一股儿劲,秦曼初向一侧踉跄了一步,
“曦儿,慢点儿”
两人进屋,秦曼初木然地视线,落在欧阳曦缓缓抚上小腹的手。
沈嘉行从卧室出来,倦懒的神情一瞬间阴沉
“出去” 往门口走,杜婉芝和欧阳曦已经走到餐厅,掠过两人,直奔门口站着的秦曼初。
餐桌上摆放着昨晚剩下的螺蛳粉,仔细闻,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秦曼初胃口一阵泛酸,她忍着,沈嘉行紧紧包裹她的手,带她往卧室走
经过餐厅,欧阳曦小声说:“妈,咱们去沙发吧,这个好难闻”
“好好好,你现在闻不得这乱七八糟的味儿”
就是这么一句,秦曼初如遭一头冰水,大脑空白,再走不动一步,空洞而惶恐的眸子看过去,欧阳曦捂着嘴巴,鼻子,动静不大的干呕。
“她怎么了”
挣开沈嘉行的手,压着颤抖的眼眶,看他,问他:“她怎么了”
沈嘉行眉心拧紧,再去拉她的手,她躲开的同时,控制不住地吼一声:“我问你,她怎么了!”
而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剧烈的干呕声,以及,杜婉芝那一句,彻底将她粉碎。
“沈嘉行!你给我过来!拿水去!你媳妇儿怀着孕呢!”
沈嘉行瞳孔猛的震荡,浑身的血液骤然冷凝,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你媳妇儿怀孕了!”
“放他妈的屁!”
他冲过去,没了理智,一把掐住欧阳曦的脖子:“欧阳曦,别再给我耍花招,给我滚出去!”
“嘉行哥哥,我……我也不想……”
杜婉芝推沈嘉行,他根本没有重心了,轻而易举就被推开:“你疯了你!这是你老婆!肚子里是你的孩子!”
“老子没碰她!”
“妈……时间是有点短,毕竟刚超过姨妈一天,也许不准,要不等等再说吧”
“你不用担心,医生都说了,试纸测得准” 再看向沈嘉行,命令地口吻:“你媳妇儿现在需要照顾,婚礼的事儿太多,她现在又怀着孕,你是回苏城,还是曦儿搬过来”
说完,杜婉芝朝秦曼初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我不为难你,但我也希望你摆的清自己的位置,在他结婚前,不允许你再出现在任何场合!”
垂在一侧的手紧抠着手心,不甘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我要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