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车中还发生了什么对话,我们无从得知。嗯,就是因为我懒得编。
而另一边厢,莎莱娜漫不经心地从书架上随机挑了位幸运儿。她把书抱入怀里,缓缓走向饭桌坐下。莎莱娜心不在焉地阅读起书页间的文字,眼神却似有些游离不定,更像是机械般地翻动着纸张,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
同样坐在饭桌那边的周弦和宋云陵正翻弄着年盒中的各种零嘴,轮流嗑出了一座瓜子壳小山。她们的目光游离不定,视线在嗑瓜子的脆响间仍不忘落在低头看书的莎莱娜身上。
她们咬着瓜子,因莎莱娜的怪异表现而交换了一次眼神。
尤其当她们听见莎莱娜嘴里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出既有几分头头是道,又显几分杂乱无章的读书心得时,她们两个也只能嚼着瓜子仁偷笑。
周弦的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率先发问:“莎莎嫂子,要见家长耶~紧张不?”
黄鹂般悦耳的话音刚落,一旁嗑瓜子的宋云陵微微愣住,并初次听见周弦称呼莎莱娜为嫂子。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情不自禁地用上看好戏的目光注视着身旁的金发女孩。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莎莱娜在失神数秒后盖上书页,下意识把平日里本就挺直的腰背又往上挺了挺。她学着身旁两人那样,将纤细的玉手伸入年盒之中。
她白皙如雪的手腕微抖着抓起一把开心果,略显生疏地掰开外壳后便将果仁往嘴里丢,“又不是没和你的爸爸妈妈聊过视频电话......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却是话音未落时,503的大门传来嘎吱一声响,被人从外悠悠打开。映入屋内三人眼帘的正是从外公外婆下榻的酒店一路开车归来的周琴与父母。
走在前头的赵婉如在脚步还未完全踏入家门时,便留意到端坐在饭桌旁翻阅书籍的外国女孩。素色的毛衣和长裤,外面再套一件灰色大衣,女孩身上的装扮是如此朴素而简约。
可平淡的衣装无法盖下她不自觉浮现出的古典气质,仅是一个抬眼望向自己的目光,碧蓝的眼眸宛如一泓清泉,澄澈且明亮,把端庄大方四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初见莎莱娜本人,即便是像赵婉如这般走南闯北的老油条,也难免因眼前少女的美貌而愣神。在短暂的停顿后,她静静地凝视着不再隔着一块屏幕的莎莱娜,找回了长辈应有的风范并走上前去打起招呼:“你好啊,莎莱娜。”
一听见周琴母亲的问好,莎莱娜自然是不敢怠慢。她连忙站起,并下意识地伸手朝着左右两边轻捏裙摆,试图提裙行礼。
可当她的手往左右放去时,却忽然抓了个空。在慌乱之间,她才意识到今天所穿的是裤子......压根没有裙摆可提。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之后,莎莱娜的俏脸瞬间变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尴尬之下,她只能把微弯于身侧的手腕收起,转而乖巧且客气地微鞠一躬,“叔叔好,阿姨好。”
“呜呜呜!”
仿佛是呼应着莎莱娜的问候,奶黄包从懒人沙发朝门口疾驰而去,直接冲到周义林夫妻两人的脚边。赵婉如豪迈地蹲下,摸着许久不见的奶黄包。而周义林不紧不慢地脱起鞋,换上周琴前两天刚买的新拖鞋,他同样客气地望着莎莱娜说:“莎莱娜是吗?你也好。”
“精彩。”周弦稳当当地坐在饭桌旁,接近零距离目睹了莎莱娜慌得像一条被按在案板上的海鲈鱼。
在抿嘴轻笑过后,她将身子向前凑了凑,靠近宋云陵的耳畔,轻声聊起天,“小姨,这都能叫没什么好紧张的。我的莎莎嫂子难得慌一次,可太过瘾了。”
看见周弦调皮地冲自己眨了眨眼,宋云陵是强忍着笑意,轻抬起脚尖朝她的小腿处踢了一下,“起码证明人家娜娜重视。哪像你,亲爸妈来了,屁股都不带动的。”
“非也非也,我这是让嫂子先动,等着作为英雄救场。”
周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也跟着莎莱娜一同站了起来,并朝宋云陵打了个响指,“看我操作!”
她一个箭步绕到莎莱娜的前方,将无比宠爱自己的嫂子护在身后。她扬起头,对着刚进门的爸爸妈妈大声喊道:“额,我亲爱的老爸老妈!长途跋涉累不累啊?要不要莎莎嫂......去厨房给你们泡壶茶解解渴?”
说着,周弦不忘回头向莎莱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行动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爸妈泡个茶,拉一下好感度的进度条。
凭着多日以来同床共枕的默契,莎莱娜只消一个瞬间便读懂了周弦的想法,“好!”
这时,宋云陵也算是玩性大发,忽然叫住了往厨房跑的莎莱娜,“哎,娜娜!那你说姐姐我好不好?”
莎莱娜行走的脚步猛地顿住,一时间显得有些迷茫。她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只得往门口处的周琴看去。
周琴刚把家门关上便感受到来自女友求助的视线,他冲着莎莱娜眨了两下眼,示意她随便敷衍几句,应付一下就得了,别让小姨有机会捣乱。
莎莱娜心领神会地回了三下眨眼作为回应,然后稍显犹豫地回望着饭桌旁的宋云陵,还是不太确定地答道:“凯丝琳姐姐当然也好......”
刚换好拖鞋走到饭桌旁的赵婉如终于走到饭桌旁,抬手便往自己妹妹的头上轻轻一拍,嘴里埋怨道:“让人家瞎叫什么姐姐,辈分全让你整乱套了!你当完我家孩子的小姨又当姐姐,还老管外甥叫侄子,真就辈分全乱掉是吧?”
宋云陵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看着许久未见的姐姐与姐夫笑嘻嘻地说道:“没事,姐。咱们各论各的。而且,你不觉得侄子叫起来比外甥有气势吗?”
赵婉如拉开宋云陵身旁的椅子便翘起脚开始嗑瓜子,“我气你个头,论你个头。凭什么我是阿姨,你是姐姐?”说完,她还不忘往桌子上放着一座瓜子山的塑料袋里吐壳,百发百中。
“这是你的儿媳妇,又不是我的......”
小嘴嘟囔过后,宋云陵趁着赵婉如还不至于在三个孩子面前抽自己,赶紧先和周义林打起招呼,“姐夫,好久不见了。”
周义林坐在妻子身旁,在陪着女儿聊天的同时分神回应宋云陵,“是挺久的,起码大半年了吧?”
宋云陵望着天花板,发现有些记不清上次回咩咩市看望姐夫一家子是什么时候,只能模糊地回答:“应该是有吧......”
“叔叔、阿姨,杯子是我刚洗过的。你们......要喝茶吗?”
莎莱娜郑重地捧着几个还带有些许水珠的杯子,缓缓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尽管思绪纷杂,对会见男友的父母而感到恐惧,但她的脸上依旧挤出了甜美的笑容,尽力维持着及格女友该有的形象。
那个张扬优雅的女孩,此时无疑为了爱情而微微低下头,变得卑微。
少女的付出,总该得到贴心的爱护。在她的身旁,周琴一直紧紧跟随,生怕自己的穿越者女友过于紧张,闹出什么小笑话。
这对来自不同国度、甚至不同时代的爱侣,一人提着个滚烫的茶壶,另一人则拿起两个茶杯,仿佛世间最为配合的舞伴,以相同的节奏并肩而行,让无需言语的默契悄然流淌。
走到桌边,莎莱娜细心地放下两个杯子,然后动作轻柔地从周琴手里接过茶壶,微微欠身给男友的父母各自斟上七分满的茶水。
见状,周义林几乎是下意识并起食中两指,往桌上轻敲三下,给乖巧懂事的小辈行了个叩手礼,“谢谢啊,莎莱娜。”
莎莱娜的面容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她低着头,有些迟疑地轻声说:“叫我莎莉就好......”
赵婉如稍显疑惑,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个名称,“莎莉?”
“是......嗯,简称。”莎莱娜任由额前的几缕刘海微乱,挡下自己略显羞涩的眼眸。不论如何,她都难以坦诚说出莎莉是仅属于家人的亲昵称呼。
少女渴望在陌生时代得到家人认可的心思,此时暴露无遗。但这份细腻敏感的想法,却又唯有周琴知晓。
赵婉如沉默片刻。当她抬起头时,狡黠的目光已看向身旁的妹妹。她故意怪声怪气地说道:“那......小莎莉啊,你以后可别管她叫姐姐了。你就跟我家两个小崽子叫,喊她小姨!”
听到这话,宋云陵连忙阻拦着她,“唉!姐,多大仇?”
赵婉如将手指直直地指向宋云陵,让她自己看着办,“住口啊,要么她也叫我姐姐,要么就公平一点,一个阿姨一个小姨。”
“小莎莉,想清楚啊。我是周琴的妈妈,你管我叫姐姐可是比他大一辈了。”
“那样啊,你们谈恋爱多少有点不合适。”赵婉如一脸坏笑地盯着莎莱娜,等待她做出选择。
终于,在穿越来小半年后,宋云陵总算是在莎莱娜口中得到了与年龄相衬的称呼,“小姨......”
一声小姨闯入耳,千万愁思缠于心。宋云陵突然就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在朝着老登的方向进化了,“一下子就老了不少......”
“那换个称呼?”赵婉如的语气变得柔和,并伸手抚摸起宋云陵的头,像是在对待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小云,我不来这边找我家的崽,你是不是就不见我了?大半年了,不想我的?”
宋云陵把头偏到一旁,毫不犹豫却又弱弱地回答道:“想,特别特别想你们。”
“那爸妈呢?”
“这不是闹翻了吗......”
宋云陵无奈地苦笑,没有给出更多回答。面对这个大孩子,赵婉如微微叹息。
“你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宋云陵一手撑在桌上,对更为核心的问题避而不谈,“什么离家出走,我这难道不算是独立生活吗?”
“周弦今年都高考了,你数一数宋云陵这名字都改多少年了?”
宋云陵小声嘟囔着:“不就是改成了咱妈的姓,又没干嘛......”
赵婉如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语重心长地替她回忆起当年的一幕:“那个时候你说出国留学,说不想背着赵云陵这个名字,总觉得不自由。现在呢?”
“他在我们成年之前,到底把多少自以为是的歪理灌输进我们的脑子。你能释怀吗?姐。”
“不能,我在大学的时候学会了吉他,不也是被逼着叛逆出来......”赵婉如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摇起头。可她看着坐在饭桌另一旁的三个年轻人,眸中的神色却又透露着一种释怀,“但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学会了接受。”
“爸老了,妈身体也不好......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会多的。”
宋云陵清楚姐姐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但心里那根扎根于深处的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姐夫......”
“总不能躲一辈子。”
周义林往莎莱娜身上看了一眼,又重复起同一句话:“躲不了一辈子,总得见面的。”
“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现在让我静一静,今天就先走了。”
宋云陵把挂在椅背的大衣和桌上的提包拿回手上,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车钥匙先别还我,留给你们用几天。我打车回家。”
“至于晚饭,我就不去了......”
宋云陵在离开前特意望向刚准备往厨房走去的莎莱娜,向她嘱咐道:“娜娜,晚上注意点,可能会比较委屈,但别生气。”
关门的声音很轻,就像漂浮在海面的冰山,悄无声息便把心中的苦闷藏在暗处。
在宋云陵离开后,周义林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转而呼唤起儿子,“周琴,坐我旁边。”
周琴往厨房那边看了眼,然后才挪动位置,“怎么了?”
“你知道外公的性子。”
周义林看了一眼莎莱娜位于厨房的背影,仿佛是刻意在试探周琴的想法,“爸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她出去住几天酒店,要么给她留一个晚饭的位置,你带着她去见外......”
“我会带她见外公的。”
没有等到周义林把话说完,周琴便确认好了想法。
“不回避一下?”周义林有些茫然地继续追问。
周琴则朝着父母露出安心且自信的笑容,完全以莎莱娜的角度为她考虑,“在我的亲人面前还得躲起来、遮遮掩掩的,那她得多伤心啊。”
说罢,他直接对着厨房那边扯开嗓子,呼唤起爱人的名字,“莎莉!”
此时的莎莱娜大概是有意想表现一番贤惠女友的本领,用于讨好周义林和赵婉如。这个厨房杀手仗着自己不玩火就不会糊锅的特性,竟然破天荒地卡起了bUG,跑去厨房给水果削起皮来。
听见男朋友熟悉的呼喊声,她用着尚算利落的刀法,将刀刃轻轻放置在水果表面,并顺势灵活地转动着手中的刀具。凭着当年在船上削土豆的经验,她边削水果皮边开口应道:“怎么了?”
“晚上找我外公吃饭。”
“哦!”莎莱娜随口应了一声。
然而,周琴立马又补了一句:“他讨厌外国人!”
莎莱娜一不小心便把本来连贯的水果皮给切断,显得有些错愕。可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望着手里的水果,用着破罐子破摔的坚定心态回答:“那......不管!反正我要陪着你去!”
“看,很轻松吧。”周琴略带炫耀地把头一侧,得意洋洋地向父母展示着自己女朋友到底有多好。
“爸,外公不喜欢她,也不妨碍我喜欢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孩。”
“这个世上,还有谁比我的莎莉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