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丛茜茜道别后,周琴离开了学校。
他想趁着周末有空,先去一趟附近的电话营业厅。
方才,孟城哲让他留在摊位旁帮帮忙时,周琴便下意识想给莎莱娜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没那么快能赶到家。结果手机刚从裤兜里掏出来,周琴就定住了。
只因他想起来一件事。
莎莱娜虽然是用着自己的旧手机,可旧手机里不仅没登录绿泡泡等聊天软件的账号,更没插电话卡。简单来说,她空有一台手机,却还是没有联系的方式。
痛定思痛,周琴刚走出学校,便去到附近的营业厅,用自己的号码办了个亲情号。
不管怎么说,有个电话号码总是好的。起码现在的莎莱娜可以开个绿泡泡账号,自己存点钱,也可以自己收各种乱七八糟的验证码了。
不然,什么都得用他的号码,还挺头疼。
周琴提着新办的亲情卡,在大太阳下叹了口气,回忆起之前疯狂收验证的日子。
唉,总不能像是之前给跑调钢琴开账号一样,把自己的企鹅和绿泡泡全连了一次。
太费劲了!
把新的电话卡塞回单肩包时,周琴忽然看见了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出门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当初约定的两小时。
本来在他预想中,弹个吉他也用不着半小时。然后去搞个亲情号,哪怕营业厅再怎么磨蹭,一小时也差不多够了。
结果,孟城哲这小子硬控了自己一个多小时,让自己多晒了好一阵的太阳。
人生也许就不该把计划定得过于精密,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生活会在何时突然发癫。
此时,手机突然传来短信的响声。
周琴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快递的到货通知。自己下单的营养土和种植箱都到小区里的驿站了。
周琴迷茫地站在路中间,差点就忘记是什么时候冲动消费的来着。貌似是莎莱娜感冒的那天,自己走出菜市场顺道下的单,没想到现在才到。
迫于无奈,周琴在回家之前又得绕个路。途经小区门口杂货店时,周琴意外地看到了店外放着一小箱的摔炮。玩性大发的他走进店里,朝着老板问了一句。
“老板,一块钱一盒吗?”
老板抬起头,往嘴巴前竖起一根手指。
“你要?别告诉别人是我这里买的。”
“哦,我懂。扫完了哈。”
顺道买了几根味道不同的冰棒,也许是为了发泄心里的怨气,周琴一路摔着炮,溜到快递驿站旁。听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心情果然愉快多了。走到驿站门口,他还玩剩下那么三五个小摔炮。
周琴把他们收回盒子里,打算拿回去逗莎莱娜。加上冰棒,好歹也算个超时没回家的小补偿。
他走到驿站里头,在货架上对照着收到的号码找着快递。但当他刚刚找到种植箱的纸箱时,衣角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并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好~高~哦~”
身旁的女孩有点熟悉,看着顶多五六岁,扎着个幼稚的双马尾,小脸看着粉雕玉琢般可爱。周琴越看越觉得她显得熟悉。
不过哥哥你能不能别大晚上弹钢琴。我下次报警了,扰民。
周琴轻轻咂舌。他彻底想起来了,是邻居家的小女孩,那个嘴巴特毒的小丫头。
看见周琴诡异的表情,小女孩依旧没有松开周琴的衣角。她木然地仰起头,眼神中仿佛在说脏话。
“哥哥,我奶奶有老花镜,你要吗?”
周琴把自己的快递抱了下来,眼角一抽,完全搞不懂这个小女孩想干嘛。
“我视力挺好的......”
小女孩单手叉腰,歪着头问他。
“那你为什么会看不见我呢?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因为不够高,拿不到快递,你难道不想帮帮忙吗?”
周琴汗颜地尴尬一笑,默默地咬牙问道,“号码是哪个?我帮你拿。”
“啊啊呀,哥哥你人真好哦。1-7-1067。”
谁教她的!年纪轻轻就学会道德绑架了!
周琴苦着脸给她把快递拿下来后,看着小女孩抱着比她人都高的快递,站得歪歪斜斜的。出于好心,他多嘴问了句,“拿得动吗?”
“如果哥哥你愿意帮我拿上去,那我当然拿不动啦!”
我都说了这死丫头鬼精!
周琴抱着三个纸箱,背着单肩包,手里还挂着个杂货店买冰棒时的塑料袋,尽显男人在生活中应有的负担。他每走几步就喘气,显然是觉得累了。
本来,这么点快递倒不至于让周琴气喘吁吁。他再怎么不爱运动,正常人的体力水平也是有的。但小女孩估计也没想到,都一点多了,周琴还没吃饭呢。
这显得虚了点,倒也不能怪他。
尽管如此,周琴还是坚持着给小女孩一块搬快递。怎么说也是邻居,这点年纪的小姑娘,他顺手也就帮了。
小女孩看着静静地搬东西,沉默不语的周琴,顿感奇怪。这个哥哥真的好听话啊,怎么都不会拒绝自己的?她晃晃脑袋瓜子,发现还是想不通。
但起码,他应该算不上坏人。
小女孩在楼下的大闸门前拉住了周琴的裤子,脆生生地自报家门,“我叫蓝羚铃,哥哥你呢?”
周琴暂时放下了身上的快递,他把装着冰棒的袋子交给蓝羚玲,让她先帮忙拿着。
“我叫周琴,你是哪个零?”
蓝羚玲把头探进塑料袋里看了眼,顿时眼睛都开始冒出充满希望的星星。
哇哦,好多冰棒哦。
她把塑料袋缠在手上,甩来甩去,“羚羊的羚和铃铛的铃!”
周琴扯开楼下大闸后,用脚顶住,先让蓝羚玲走进去。他走上楼梯时,突然想到历代皇帝生出来前,貌似都得托个梦什么的。周琴突然开玩笑地说。
“呃,我猜猜看。要么是你爸妈很喜欢羚羊,要么就是你妈妈怀孕的时候梦见羚羊。梦中斩龙那一套?”
蓝羚玲很无语地在楼梯上方盯着周琴,像是个小大人地双手抱胸。
“哥哥,你没事吧?看着好傻哦。”
周琴抿了抿嘴,对蓝羚玲这种毫不配合的行为感到无趣。他把快递放到五楼的楼梯口后,又往走廊地上丢了两个摔炮。
这时,他突然想起屋里好像没地方给莎莱娜摔着玩。周琴看着手里的小玩具,最后把摔炮的盒子拿出来,交给了蓝羚玲。
“给你了,在走廊里看着点玩,别弄伤手了。”
蓝羚玲仿佛交换人质一样,把冰棒袋子送到周琴手心,然后轻轻拿过摔炮。
“哥哥,真上道啊!”
人小鬼大的。
打开自己的大门,周琴回到家中。但目所能及的地方,却找不到莎莱娜的身影。没有练琴,没有在看书,难道回去睡午觉了?
周琴把两个快递箱子放在门口处,开始寻找起了莎莱娜的位置。他轻声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莎莱娜?”
“啊!房咚,回赖啦?”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周琴站在玄关,却看不见莎莱娜的身影。直到他再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莎莱娜与灶头保持着极限距离,用自己平常做饭的木铲像在探地雷似的,时不时捅一下平底锅。
“你怎么在厨房!”
莎莱娜用兰花指捏着木铲的尾端,尽可能把它伸至极限,又去推了下平底锅里的不明物体。木铲才刚刚碰到平底锅的边缘,油花便接连爆发,向厨房的四周飞溅。
莎莱娜嗷呜一下,立马往角落躲去,差点就把木铲也丢飞出去了。
油花停歇后,莎莱娜伸长那如天鹅般优美的脖子,看了一眼锅里的情况。她转过头来,丝毫没有认识到刚刚情况有多么吓人,充满自信地握着顶端已经开始焦化的木铲,自豪地说,“我想自己煮点吃的啊。”*
周琴抄起放在门口处厨桌上的锅盖,把它当盾牌一样防着瞎蹦跶的油花,把调至最大的火给关掉。
水没擦干净就下油锅了是吧,不然哪能炸出来那么多油花。
周琴隔着老远盯着被折腾得不像话的平底锅,本想一笑置之的嘴角亦逐渐僵硬起来。看着那一锅焦炭,有多年下厨经验的周琴甚至分不清这是拿什么材料焦出来的。
莎莱娜也许适合去调配火药,而不是在厨房里当画家,然后把所有颜色都变成锅里的黑色。
对平底锅心疼得不行的周琴看着依旧跃跃欲试的莎莱娜,回忆起小姨那同样惊为天人的炸厨房手艺。他逐渐理解这两人为什么聊得来了,敢情都是同一种人。
突然,一声爆炸的声响向着厨房里的两人接近。
砰!
周琴下意识便把莎莱娜往怀里一扯,紧紧抱住后便跳出厨房的区域。他把莎莱娜护在怀里,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直直撞在大理石桌子的桌脚上,估计已经碰出了一条淤血。
嘶——
周琴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发疼的后背,痛得倒吸了一口气。他皱着眉,望向怀里惊魂未定的莎莱娜。幸好,她貌似什么伤都没有。周琴转头盯向厨房,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状况。
咦?厨房没炸?
周琴茫然地看着完好如初的厨房,正思考着爆炸声从何而来。
但下一刻,隔壁单位的骂声便揭显了答案。
“蓝羚玲!谁让你往坑里丢摔炮的!”
啪!
莎莱娜与周琴互相看着,都听出了这下有多用力。莎莱娜怯生生地望着一墙之隔的邻居,在周琴怀里不敢动弹。
“这是准备打死她吗?原来这个年代打孩子不犯法啊?”*
周琴顺了下莎莱娜的头发,貌似让她安心了点。
“打屁股而已,东方传统成长项目,不要太在意。”*
话说,原来女孩子抱着那么软的?怎么胸口还有点闷。
莎莱娜抬起头,双手撑在周琴胸前,脸色逐渐变得通红。对视的两人仿佛没有了任何距离,变得无比贴近对方。
周琴咳了一声,松开了抱紧莎莱娜的双手,假装无事发生。
“要不,你还是去练琴吧。我给你煮点饺子吃,十分钟就好。”
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的抽屁股声,莎莱娜惊讶地感叹着东方教育的狂野直接,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周琴怀里。
周琴轻轻放开了莎莱娜,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他后知后觉地羞涩了起来,回想着莎莱娜身上那股花草般的香气,几乎是逃跑一样打开冰箱便开始解冻饺子。
莎莱娜回忆着房东怀抱里的温度,五指轻轻抚上脸颊。好热,别是又生病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清!
莎莱娜仿佛是在欺骗自己一样,一溜烟走到钢琴旁边,架起手机便按下拍摄。她坐在钢琴椅上,便开始试图用练琴来分散注意力。
听见那跑调的钢琴声音再次响起,半死不活的蓝羚玲趴在红木沙发上,一时间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哇啊!为什么周琴又开始弹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