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清婉即将失态,允祥迅速打断了清婉。
“京城?”清婉不可置信地喃喃自问。
“是京城。”允祥再一次肯定地告诉她,又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替她把眼泪擦去,“眼睛都不好了,还哭什么?”
清婉下意识去摸脸颊,泪迹犹在,才发现自己竟是落下泪来,她问允祥,“我们这算是把明昭留住了吗?”
“我不知道,”允祥沉默了一会,才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现在我和四哥将人留在京城,来日新帝登基,或许也会下旨让她归牧。
况且不瞒你说,那边等着要打仗了,这门亲事,我也很是赞同,他父子二人深受皇恩,在前线自然要卖力,哪日立了功,万岁爷顺势给咱们明昭加个固伦公主的衔,这才不负咱们女儿下嫁到他们家去。
再说了,咱们闺女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向来只有她整治人的份。
到那边,说不定还有她的一片天。”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清婉卸力,顺着允祥的话道:“越说越没谱,哪有做人阿玛的在背后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倒真是皇亲,满脑子想着都是封爵加衔。这事昭昭知道吗?”
“你都说是皇亲了,不争这个,争什么。”允祥眼见将人劝住了,又道,“她知道。一来,她向来聪慧,又比你更接近这种种迹象,也能猜的出。二来,你忘了她身边还有弘昼和弘历两个人。”
清婉失笑,“她比我这个做额捏的更坐得住。”
“好了,”允祥手指划过她的眼睛,“你也很坐得住,眼睛的事,我等了这么久你都不准备主动告诉我。”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不然太医也不会来,不过就是哭的多了,所以看不清。
不过爷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想活到寿终就寝的那一天,若是真瞎了,下半辈子会很辛苦的。”
允祥瞳孔微震,反倒很舒心地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好。”
明昭的婚事定在年底,所以还未正式册封,也没有封号,比起当初茉雅奇和福僧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明昭对这门亲事看的很平淡。
在清婉知道这件事之后,明昭也会指着多尔济塞布腾对清婉说,“额捏,您看,那就是我以后的额驸,你的女婿了。”
没有羞涩,也没有期待,只有事不关己的淡然。
明昭也拒绝包括清婉在内的所有人的劝解,她对清婉道:“二姐和表哥那样的感情固然令人羡慕,我有,那很好,没有也没关系。
我也看不透您和阿玛的感情,中间隔着那么多的姨娘,您二位也相互扶持过了这么多年。
怎么过都要过,舒心就行,好在我是公主,我只需要考虑自己舒心就成。”
听完明昭的话,清婉只余满心悲哀。
但允祥和雍正对明昭的婚事却很上心,特别是允祥,他本就管着造办处,所以明昭的婚礼用品都是允祥盯着造办处去做。
眼看着单子上物件一件一件的成型,清婉终于有了明昭将要成亲的实感。
她每日嘘声叹气, 和身边人道:“我真是老了,以前可没这么多愁善感。”
允祥刚进门就听到她这么说,笑的不行,直把自己笑岔气,清婉白了他一眼,“你就比我小了十来日,我老了,你还能多年轻不成。”
允祥说要与她一同去看明昭在京里的公主府,清婉看见他的身体就发愁,“你那个身子就好好歇歇吧,都下不了床的人了,就别折腾了。”
允祥自弘昑去后就大病一场,一直没好个全乎,每次觉得他要好的时候,又犯了病,这反复几次就到了年底,倒觉更严重了。
偏这年年底出了曾静的事,允祥拖着病体还往宫里跑,一向和他有商有量的雍正这一次无论允祥怎么相劝都听不进去。
清婉看他眉头紧皱,替他按着头上的穴道,等他眉头舒展才问道:“万岁爷依旧劝说不了吗?”
说起此事,允祥心里就不舒服,今日为了此事,他与雍正不欢而散,他更是在养心殿拂袖而去,吓的在场的人噤若寒蝉,不知相劝哪边是好。
允祥愁声道:“我明日与衡臣等人一道写个折子求万岁爷将曾静处死,不然我心有不安。”
他情绪这一变化落在清婉眼里,清婉忙道:“气大伤身,你的身子实在经不得折腾了。
你要尽忠,我于公于私都不能拦你,但你千万想着家中众人,这府上全是妇孺孩子,就指着你呢。
再有,那园子里出来的药,便是万岁爷惦记你的身体赐药,你也不能碰。”
园子自然指的就是圆明园,那药也是雍正着人炼制的药。
“怎么如今说话也没个遮拦了,那是能议论的吗?”允祥叹气,半晌又道:“我如今的身子,就是太医也只敢用些平和的药,那药如何敢碰的。”
清婉没说话,她如今也是怕了。
话是这么说,但允祥心里的不安未减少半点,这一次雍正仿佛被人迷住了心窍一般,非要说服对方才罢休,历朝历代,哪有皇帝干这样的事。
第二日,允祥执笔写了折子,才进养心殿进呈给雍正。
雍正指着上面的字,气的都快眉毛倒竖,“瞧瞧,怡亲王,张廷玉,马尔赛,朕的肱骨之臣们了都名列在上了。
你们要逼君不成。”
雍正这话说到严重,允祥忍着浑身的疼痛的,领着众人下跪,口诵“万岁爷恕罪”等话。
雍正厉声喝斥:“谋父,逼母,弑兄......”
“所以曾静该杀,四哥,”在这时候,地上跪着的人里,也只有允祥还敢说话,“所以臣等皆认为曾静该杀。”
允祥何尝不心疼雍正,但他一旦软下语气,只怕更该劝不住雍正了。
可不管允祥怎么劝诫,雍正已打定主意要与曾静等人辩驳。
允祥离开时已是心力交瘁,才出了门就向前倒去。
张廷玉和马尔赛一左一右扶住他,张廷玉道:“臣去回禀皇上。”
允祥挣脱开来道:“噤声,先扶我离开,再让人去传本府的轿来。”
马尔赛道:“王爷要回去了?那这事可怎么办,万岁爷还劝吗?若是连王爷都劝不住,那旁人还怎么劝。”
允祥摇头:“此事,本府实在是有心无力,待本府回去想想可还有其他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