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只剩最后一口气时,容少卿闪身上前,将小饿鬼的鬼魂收了起来。
黯淡的鬼魂进入漆黑的瓶中,缓缓落下,安静沉在瓶底一动不动。
她身上雾蒙蒙的,像是被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失望,心灰意冷。
以祁昀之为中心,他的周围横七竖八许多残肢断臂,地上遍布大片血腥的红色血迹,乱箭散落在一地,一看便知道此地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祁昀之僵立在原地,喉间腥气翻滚。
无人注意到,他垂下的左手在剧烈颤抖。
侍从在收拾残局,祁昀之微微弯腰,抬手捂住撕裂般疼痛的胸口,嘴边缓缓溢出一缕猩红。
阿妤的声音在他心头回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恨你。
冥冥之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入他的心脏,将里头柔嫩的血肉搅的面目全非。
那双充满惊诧和错愕的眼睛,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不知疲倦的提醒他,阿妤在厌恶他。
失而复得的珍宝本该捧在手心里,却被他一箭射穿,溅开的血花像生机埋葬在箭矢里,再也回不去了。
……
确认小饿鬼暂时没有大碍后,容少卿松了一口气。
好在陛下出手及时,要是再慢一步,呆萌的小饿鬼就要恶鬼化了。
在龙气的滋养下,若是恶鬼化,小饿鬼又没了心智,多年仇恨堆积,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好,小饿鬼没有造下杀生大孽,还是一只只爱咬皇帝的干净鬼。
至于密林中死的人,那是老虎发狂所致,与小饿鬼没有丝毫关系。
容少卿这样想着,心里淤积的气总算通了。
他一转身,忽地,耳边传来划破天际的呼啸声。
容少卿迅速侧身,躲过利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密集的箭雨从空中扫射而来。
紧接着,密林中窸窸窣窣冒出一队黑衣人,纷纷举起长剑,训练有素地直奔祁昀之。
黑衣人浩浩荡荡近五十余人,个个身强体壮,步伐稳当。
可见刺杀之人准备充分,对杀祁昀之下了死手。
很快,负责帝王周全的隐卫从暗处现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容少卿出身清修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祁氏的江山有多稳固。
清修寺,明面是观测天文风云、通晓律历卜筮、测算国运等。
实则里面住的无数能人异士,主要学习万类鬼怪习性,运用鬼怪为己所用,死人生活肉的医术。
清修寺是众多帝王势力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帝王势力。
一个势力永远不知道其他势力的所在位置和主要任务,同一个势力下的人互不认识,从而保证帝王掌控,避免势力主滋养野心。
祁氏每一代皇帝,在登上皇位之后,才能知道全部的势力分布和用途。
对于魏丞相谋反一事,祁昀之早早就知道了。
包括魏凝韵和福公公下药、魏氏手下叛臣有多少、谋逆的具体路线……事无巨细,祁昀之通通知道。
若非他放纵,魏氏一族早就处以九族之刑了。
魏忠贤策划多年的心血,在祁昀之看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
保护祁昀之周全的人,与其说是隐卫,不如用死士更准确些。
平时隐身在暗处,一旦祁昀之有危险,他们就会立即现身。
他们一生的任务只有一个:誓死保护帝王周全。
刺杀的黑衣人所剩不多,祁昀之抬起手背,轻轻擦拭掉嘴边的血迹。
他接过容少卿手里的黑瓶,感受里面轻飘飘的重量,心头骤然一紧。
似乎有什么从他指尖倾泄而下,无论他怎么握紧都抓不住。
祁昀之忍下浑身剧痛,利索翻身上马,冷声下令道:“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话音落,祁昀之绝尘而去,容少卿立即骑上马,紧随其后。
不过一刻钟时间,黑衣人尽数倒地,隐卫仔细检查没有活口后,立即闪身离开。
营帐这边,众人很快收到了祁昀之遇刺回宫的消息。
外邦国主皆是沉默:“……”
你们大盛朝这么乱的吗?
先是勾心斗角的生辰宴会,又是冬猎派人刺杀,你们盛朝人果然心思不敞亮,太歹毒了。
众臣听到陛下遇刺,皆是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骑马进宫。
马背上颠簸了一路,好不容易腰酸背痛的下了马,又急匆匆坐上轿撵,马不停蹄的赶往光宸殿。
到了光宸殿门口,安公公一脸冷漠地拦在门口,“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江崇礼一把拽住安公公的袖子,急得满头大汗,“公公可知陛下伤到哪里了?现在如何?御医进去了吗?”
陛下先是重病卧床,时常昏迷不醒。
此番前去冬猎,满朝文武强行反对。
奈何陛下执意要去,还一心要跟老虎比赛,他们百般劝阻无用,皆是愁眉不展,夜夜担忧的睡不好。
如今陛下遇刺,回宫路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血染发褐的地面,满地残肢断臂,小山似的尸体。
众臣听的胆战心惊,神情逐渐凝重。
陛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陛下,祁氏大好江山还等着你开枝散叶啊!
众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安公公一脸绝情的将自己袖子扯回来,声音冷淡:“陛下无大碍,诸位大人请回吧。”
“哎哟,安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陛下倘若真的无大碍,为何不见我等。”
众臣附和:“是啊,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任由文武百官求的口干舌燥,安公公始终岿然不动,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安公公,通融一下吧!”
“陛下无大碍,大人请回吧。”安公公神情寡淡,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公公,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罢!”有大臣凑上前,偷偷往安公公手心塞了一锭金元宝。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钱够多,他不信安公公不心动。
安公公面无表情地将塞进他手心的银子反塞回去,“大人也请回罢!”
“……”
“你!你你你!!”大臣抖着手指着安公公,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纵横官场多年,向来左右逢源,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油盐不进的人。
光宸殿外乱作一团了,大臣们早就没了平时的风度礼仪,吵吵嚷嚷的要进去探望陛下。
殿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