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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都城最大的茶肆“醉仙居”里人声鼎沸。

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被推开一道缝,陈东美坐在轮椅上,透过竹帘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

“列位看官——”

说书人惊堂木重重拍下,惊得梁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今儿个咱们要说的,可是大安国第一桩奇闻!主角便是那金枝玉叶的……昌乐公主!”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砸着茶盏喊“少废话”,有人往台上扔铜钱,卖瓜子的老汉被挤得站到了长凳上,扯着嗓子嚷:“快讲那公主的风流事!”

说书人得意地晃了晃折扇,继续道:

“这昌乐公主啊,生得是闭月羞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偏看上了寒门书生陈东美!

两人在元宵灯会上一见倾心,私定终身……”

陈东美听着那添油加醋的描述,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谁知好景不长!”

说书人突然拔高声音,折扇“啪”地展开,

“公主的父兄得知此事,竟派人将陈公子打成残废,扔在乱葬岗七日七夜!

可怜陈公子九死一生爬回来,却撞见——”

他故意顿了顿,扫过台下瞪大眼睛的看客,

“公主与两个男子赤条条躺在床上!”

“哇——”台下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有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拍着桌子大喊:“后来呢?快说后来!”

“后来?”

说书人抹了把额角的汗,端起茶盏灌了口水,

“公主不仅不知羞耻,反而当着陈公子的面……咳,行那苟且之事!

可怜陈公子忍辱负重,想要讨个公道,却被公主做成了人彘,装在坛子里日日折磨!”

“畜生!”

不知谁骂了一句,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陈东美盯着台下那些目露淫邪的看客,听着自己编造的谎言被说得活灵活现,残指深深抠进掌心。

他腕间的玉镯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任天天及笄时,他厚着脸皮求来的赏赐,如今却成了他仇恨的佐证。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公主不得不说的秘密》如同瘟疫般在都城蔓延。

说书人每天都能编出新花样,什么“公主夜会三学士”“昌乐府内藏男宠”,越离谱的故事越受欢迎。

有人甚至在荒草地上圈了块地,搭起简易戏台,花一文钱就能听一段“公主秘史”。

即便春寒料峭,每日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陈东美特意去瞧过一回。

那日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台上的戏子扭着腰肢扮演“公主”,与两个涂着白粉的男子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台下看客们吹着口哨扔果子,唾沫星子溅在粗麻布幕布上。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恶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感。

这书的妙处就在于半真半假。

陈东美故意将任天天的封号“常乐”改成“昌乐”,姓氏“任”换成“朱”,自己的名字却原封不动地写进去。

故事里的“私定终身”“被打断双腿”确有其事,至于其他的事全是扯淡。

但这些细节谁在乎呢?人们只愿意相信,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而他,是被皇家迫害的可怜人。

最让他得意的是书中对“床笫之事”的描写。

他没碰过任天天,却将道听途说的风月话一股脑儿堆进去,什么“软玉温香抱满怀”“芙蓉帐暖度春宵”,越露骨越好。

说书人讲到这些段落时,常常脸红脖子粗,台下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像是在听什么天大的秘密。

任国栋很快得知了此事。皇宫里接连颁布了三道《禁书令》,却反而让这事传得更远。

街头巷尾,连卖豆腐的小贩都能说两句“公主秘史”,孩子们追着打闹时,嘴里喊的都是书中的秽语。

陈东美坐在轮椅上,看着官兵们在街上抓人、烧书,却笑得合不拢嘴——他知道,任家越急,这事就越热闹。

某个细雨绵绵的午后,陈东美被小厮推到城门口。

他望着宫墙方向,听着远处传来的诵经声——不知是哪位嫔妃在为皇家祈福。

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孔。

他摸了摸怀里的书稿,扉页上“朱天天”三个字被雨水洇湿,晕成一团暗红,像极了任天天第一次见他时,穿的那袭石榴红裙。

“任天天啊任天天,”

他低声呢喃,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你不是要书同文,言同语吗?可惜啊,你遇着我了。

这天下人啊,只会记得你是个淫妇,而我——”

他抬起头,任由雨水砸在脸上,“是被你毁掉的可怜人。”

风卷着细雨扑进城门,吹得城楼上的“大安”旗号猎猎作响。

远处的茶肆里,惊堂木的声响再次传来,夹杂着看客们粗野的笑声。

陈东美闭上眼睛,任由小厮推着他往暗处走去——那里,正有无数关于“昌乐公主”的秽闻,

在潮湿的泥土里生根发芽,长成吞噬皇家颜面的恶之花。

任天天听到此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她握笔的指尖顿在宣纸上方,墨汁顺着笔尖洇开小团阴影。

半个月来她浸在工坊里琢磨豆制品,满手豆香未散,却在小翠的惊呼声中,听见了那个早已被她抛进尘埃的名字。

“哪个垃圾?”

她头也不抬,狼毫在纸上落下“陈东美”三个字,力透纸背,“瘸了腿还能吠?”

小翠绞着帕子直发抖,往日清亮的嗓音碎成齑粉:

“公、公主……长安城里都在传……传他写的……写的……”

任天天搁下笔,看着小翠涨红的脸突然笑了。

她知道这丫头跟着自己久了,连句脏话都吐不利索,倒显得她这个主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窗外柳絮扑在窗纸上,她忽然想起前世外公磨豆腐时,木勺搅着豆浆发出的“咕嘟”声,比这丫头的结巴顺耳多了。

“说吧,”

她用指尖拨弄着砚台里的墨块,

“我前几日刚让人在城西开了间豆腐坊,总不至于比豆渣还脏吧?”

小翠“扑通”跪下,额头抵着青砖:

“是……是话本子!他写了本书叫《我和公主不得不说的秘密》,里面……里面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