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宝看了马文进问：“就这样去？”
“那还咋样去？”
“把你车开着吧，怪远的。”
马文进有车？
应该说，在张庄，能拥汽车的人家不多。
马文进有些尴尬，说：“我车没油了，你不是有三轮车吗，郑书记腿脚不便，你带他去，我就不去了。”
郑风华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声音低沉：“马书记，镇政府来人你作为书记不陪同吗？”
马文进解释：“郑书记，不是我不陪同，而是我没法去。前几天因为调解和他们谈崩了，这两兄弟对我恨之入骨，进宝同志是组织委员，陪你去是一样的。”
马进宝说：“郑书记，你稍等，我去骑三轮车，咱农民就这条件，你不要嫌弃啊。”
郑风华道：“庄稼人挣钱不容易，我知道。马书记，张庄村一共多少户人？有汽车的人不多吧？”
马文进“嘿嘿”笑了声说：“辖3个村民小组，425户，总人口1550人。家里有汽车的除了我，还有几位是常年在镇上做生意的人家，庄稼人，一年到头能攒几个钱。”
“马书记家也做生意？”
马进宝警惕地问：“郑书记，你这次是到底是干嘛的？是调解纠纷还是搞村干部调查来了？”
郑风华抚着伤腿说：“你看呢？我受镇政府委托，来处理你们村部解决不了的群众纠纷，顺便了解下你们村的状况。”
“我当村干部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一个像你这样的领导，拄着拐杖下基层。”
“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住了一段时间院，闷的慌，就主动请缨来你们村了。”
没办法，要不这么说，好像他真的是垃圾似的。
“是吗？出了车祸还不好好休息？镇政府那么多人，就差你一个啊？而且其他领导下基层的时候，都带着车，你腿有伤还得搭便车？”
马进宝毫不留情地问。
这句话让郑风华无言以对。
在以前，镇政府的车不在，其他人出行都会叫出租，这一次万美丽却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三轮车在一座破旧不堪的房屋前停下，一对八十多岁的男女坐在房檐下摘菜。
“就是这家。老汉名叫马大强，女人是他老婆。生了四个儿子，现在没一个愿意给他们养老。关于养老的问题我们村支部多次上门协调未果。”
郑风华眉头一皱：“子女不赡养老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说了，没人听。每个人都以父母偏向其他兄弟为理由，老人欲哭无泪，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镇政府求助。”
郑风华一听气炸了：“反了他们了。”
马进宝长叹一声：“四兄弟中老三最有钱，可也是以父母偏向别的兄弟为由。老俩口曾提出每个儿子一个月支付老人二百元生活费，始终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郑风华拄着拐杖走到两位老人面前。
马进宝说：“郑书记，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凳子去。”
郑风华拦住他：“不用了，我正好想去屋里看看。”
“不必了，一间破屋子有什么好看的？”
马进宝拦住他不让进。
郑风华推开他走进屋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面积不足十平方，几把椅子缺胳膊少腿。一张七十年代的破木桌子上堆放着一台十七寸黑白电视机。
“这就是老两口的全部家当。”
马进宝站在他身后说道。
可能是好久没洗澡的缘故，喷出的气味熏的他差点吐了。
退出屋子，郑风华问马进宝：“儿子们住的也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呢？老三在镇上开饭店，其他最不济也有几间大平房。”
“带我看看去！”
马进宝说：“好吧，老三肯定不在家。”
跟着马进宝来到马家老大家。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端着碗正在吃饭，一个貌似他老婆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
看到他们，男子站起身来，疑惑地看了郑风华一眼问马进宝：“进宝，这位是干嘛的？”
马进宝说：“为民，这位是镇上领导，来帮你们处理赡养父母的问题。”
男子立即变了脸：“我以为是干嘛的？原来是这样啊，这事没商量。”
郑风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摸了下女人怀中孩子的头问：“这是你孙子？”
女子点了点头。
都有孙子了还不懂事，这样的人也配当人？
两个人又来到老二家。
一座两层小楼房前，女主人正在门口择菜，看到他们直接回屋把门关上了。
老三家房子就更上了一个档次，别墅型的大院子，三层楼。
马进宝很是羡慕地说：“老三不仅生意做的好，而且在区委还有大关系。”
“什么关系？”
“他儿媳妇姨父是区委安书记。”
郑风华纠正道：“现在区委书记姓刘，原来的区委安书记到市委组织部当部长了。”
马进宝一副惊艳的表情：“那更不得了了，不要说村里，就是镇上领导都会高看他一眼。”
娘的，难怪马文进说自己处理不了把皮球踢给了镇政府，原来是这个缘故。
郑风华冷笑了下问：“就因为这个就可拒绝赡养父母？安书记也是个特别孝顺的人。”
“马家老三说他结婚的时候父母没给他买电视机，平时也没有帮他看孩子。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娘的，这也能成为借口？
老四家条件差点，但也是一砖到顶的楼房。
“四兄弟中谁反对声音最大？”
“老三。老三最有钱，对父母的成见最深。”
“都说人越有钱越小气，没想到还有对父母小气的。”
马进宝说：“真是造孽啊，老两口为了给四个儿子成家把老命都搭上了，到头来自己爬不动了却落了个无人养活的地步！可悲啊！”
回到村部，密密麻麻来了一大群人，将大门围的无处落脚。
“这是怎么了？”
不等马进宝回答，何进朝他们跑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叫：“郑书记，郑书记。”
马进宝不解地问：“你们认识？”
郑风华勉强笑笑说：“我是搭他便车来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