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兀岛北部部族首领察克囊哈尔现在既兴奋又烦恼。
兴奋的是大明帝国重新开始要求部族进贡，察克部族中还保存着几十年前贡赏遗留的丝绸，丝绸柔软华丽犹如晚霞般色彩斑斓。很久以前，部族首领跋山涉水到达帝国京师，向帝国皇帝进贡貂皮，往往能够获得丝绸棉布以及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品。在庙街也能获得中原的粮食及物品。
金国反叛之后，只收取鹰貂皮货，赏赐就很少了。
金国的税收人员告诉部族，以后贡赏制度改变了，大明帝国在庙街重新制定了政策，贡赏制度改为买卖商贸。政策变化非常大，庙街不再规定贡品的品种数量，也不固定交易次数，税率百分之五。
察克挠挠头，对税员金领奇道；“金领奇大人，咱们这里树林茂密，林子里有貂狐狸海边有海獭等猎物，咱们出的皮子柔软厚实，其他那个商品就是鱼获木材，能不能换取丝绸粮食啊？
察克非常烦恼，帝国在庙街的衙门不仅收购货物，还需要上贡小孩子啊？”
金领奇停下手中活计，拿出商品契书，看了察克一眼收回契书道；“察克囊哈尔族长，大明帝国重新开启庙街的管理，不仅仅要沟通货物交换而且要切实开启民智。
苦兀从古至今，岛上居民的生活生产方式一成未变。大家忙忙碌碌，几千年来吃不饱穿不暖，连识字的都没有。
帝国仁慈，补助苦兀部族子弟去庙街接受开蒙教育，以后你的部族就会出现苦兀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批读书人。
读书是奢侈的，不识字不行啊，庙街列举了一系列商品清单，详细规定了补助措施，你作为苦无最大部族的首领，身在宝山根本不识货，还说什么上贡童男童女。
金领奇能说什么，愚昧真可怕！”
金领奇掏出契书指着契书中的图纸道；“察克族长，你看世界地图，再看看帝国疆域，再看看苦兀，天地广大啊。
这一次，帝国的贸易政策是连贯性的，委托易水湖商行长期持续沟通庙街和苦兀。商行不仅仅沟通商贸，还要建设美丽乡社。
金领奇带领商行人手在苦兀北部海口建设商栈就是表明商行持续管理苦兀的决心。”
察克一头雾水道；“这根我们有什么关系。”
金领奇痛心疾首摘下火铳，点燃火绳，将十几步外一棵小树轰断。
除了鸟雀慌乱逃命，现场一片寂静。
察克囊哈尔额头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看着折断的小树道；“商行是妖怪？”
金领奇揉着脑门道；“世界在飞速变化，察克族长，如果有敌人拿着这种武器袭击部落，你觉得你们还能不能千年不变的渔猎？
商行列举了详细的商品清单，你们有鱼有树，简简单单烧制木炭制作鱼干就能换取丝绸布匹。
你去过金领奇的商栈，那里商品琳琅满目，部族可以交换生活物资。你们渔猎使用铁器，是不是提高了渔猎收获。
苦兀是个宝岛，周围有丰富的鱼获，山林茂密，蕴藏着无数干果山货。
商行的大股东说了，他要追求爱情，需要海量山珍药材。察克族长，你们有福了，妇孺女子们轻轻松松就能采摘山货。
这哪里是劳作啊，简直就是采摘物资，商栈里的商品可以随时交换山货。”
察克一脸凝重道；“爱情是什么？”
金领奇挠着头思索片刻道；“商行掌柜是个年轻男子，他在追求一个女子医生，医生喜欢药材，男子想娶女子，所以要发疯收购花花草草和乱七八糟的土特产。
察克族长，你明白了吗？栽入爱河的男子是神经病，没的治了。趁着这个大好时机，赶紧劳做起来，为部族谋取利益。
金领奇作为苦无的管理者，要为苦无各个部族谋福利。我很忙的，还要去中部通知库页人。
商行已经把苦兀治理精细化，商行要真真正正管理苦兀，金领奇只是通知各个部族，第一，赶紧采摘渔猎做买卖。第二，选取规定的小孩子们去庙街学习。第三，要派遣青壮女子们去庙街帮助建设奴儿干都司衙门，第四，选取青壮加入商军。
商行会补助学生家庭物资，参加劳作的青壮女子们会有薪酬。这是奴儿干都司颁布的律法，必须执行。”
苦兀商栈位于原囊哈儿卫入海口码头，辽阔的水面海鸥成群飞翔或者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一动不动的休息。
商栈四周植被郁郁葱葱，金领奇率领手下及各部族首领们，恭恭敬敬在码头等候商行大股东船队的视察。
舢板编队乘风破浪，滑过码头侦探码头情况并清除船队登陆的障碍。李银河乘坐的软帆战船踏碎水面金光，驶向码头。七十吨的盖伦船并不是很大的盖伦战船，但是，在奴儿干鲸海就是移动的城堡。
金领奇赶紧命令码头释放弗朗机，欢迎船队进入码头，向船队表示敬意并发出安全示意。
目瞪口呆的部族首领们看着水面上的城堡一振，随着浓烟笼罩住战船，轰隆隆的炸雷声震得众人心悸神摇。
李银河指着岸边人群对盖英杰道；“盖英杰指挥，亦失哈大人代表帝国曾到苦兀岛宣慰，帝国在苦兀设立了三个羁縻卫所。
按照金领奇的摸排，苦兀岛屿人口稀少，北部登记一百三十三户，中部登记三十七户，虽然摸查会有疏漏，但是这座大岛只有几千百姓。
他们世代渔猎，反对翻土耕作，商行需要引导他们改善生活，更好地增加人口数量。帝国曾在苦兀设立了三个卫所，但是岛屿上人数太少啦！”
盖英杰点头道；“卑职安排一个班的商军驻守苦兀商栈，其中包括三名测绘军。这座岛屿南北近两千里，商行要逐步摸清楚苦兀的地形部族人口气候等情况。
李大人，我们开始登陆了。”
伴随着清脆的军号声，商军按照作战演习步骤登陆。舢板编队再次滑过码头，炮口指向滩涂，三艘沙船坐滩，沙船上的弗朗机重炮指着登陆场。
警卫连登陆后迅速集结成军阵，女兵军阵巩固中军，两个排的骑兵向登陆场附近梭巡。驳船将商军一船船投放到登陆场地。
两个战车连队护佑军阵两翼，一面五星红旗引导中军登上码头。
金领奇带领商栈留守人员向李银河敬礼，李银河郑重还礼。
金领奇挺直身躯道；“报告李银河大人，卑职金领奇带领五名雇员建立了苦兀商栈，卑职深入苦无北部中部，已经将部族人口登记造册。
卑职将商行管理措施已及商品目录传递给了部族首领们，部族代表在码头迎接李大人一行。”
金领奇强调；“商行不再要求供鹰，扩大了商品收购范围，卑职已经将先期收购的皮货等物资封存在商栈。
那个，部族收集了很多植物，卑职也分不清是不是草药啊。”
“什么草药？”
“卑职听说李大人收集草药追求女子，所以商栈收了很多当地绿植土特产。”
李银河笑道；“金领奇，商行跟后金不一样，你不用特意讨好本官，商行对于商栈掌柜有独立的审核系统。你如果做不出成绩，我帮不了你。”
金领奇也笑道；“李大人，商行取消鹰貂贡品限制是仁慈的，捕捉培养海东青靡费当地百姓大量的人力物力，自古以来就是一项苛政。苦兀虽大，但是动物是有灵性的，大肆猎杀动物会给森林造成灾难。
卑职老家也曾密林覆盖鸟兽繁多，随着人口增多，动物们面对无节制的猎杀只能消失。卑职希望这片海岛不仅仅出皮毛，最好出现其他的商品。比如草药山珍鱼干什么的。
所以，希望李大人努力追求医生，商行大股东喜欢草药绿植会提高部族收集的热情。如果草药能换取物资就更好了。”
李银河看了金领奇一眼道；“我们建设美丽乡社当然要兼顾自然生态的和谐。
苦兀商栈可以建设渔业工坊，果脯工坊，皮毛工坊，木材加工等工坊，商行会留下一个班的商军守护商栈，帮助你推行苦兀的乡社管理政策。我会给你调来一个从事工坊建设的学子，你需要组织部族提供工人。”
李银河走向迎接的部族首领们，敬礼道；“帝国重新启动奴儿干都司衙门，管理政策发生了巨大变化，核心意义就是帝国要直接掌控奴儿干的管理，更好的提高帝国子民的生活水准。
易水湖商行是帝国皇室商号，在推行帝国治理维护奴儿干安全繁荣商道开启民智等领域，义不容辞的承担责任。
建设是日久天长的事业，商行需要部族青壮支持衙门及商栈的建设，青壮需要为商军提供兵源，男女不限。部族选取孩子们去庙街接受教育，等他们学有所成，用文字记录下苦兀的历史地理，为本地培养更多的读书人。
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帝国的一份子，保卫苦兀繁荣苦兀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本官是大宁都司武官李银河，是易水湖大股东，诸位有什么问题？”
察克囊哈儿搓着手道；“察克，囊哈儿部管事。”
察克指着几名部族首领道；“李银河大人吧，我们几名部族族长代表岛屿的部落，大家每年去庙街交易，精通女真话也可以说帝国语言。
历史已经证明大明帝国是仁慈的，但是，我们的人口太少了，青壮负责部族的生存非常重要。小孩子们可以去庙街接受教育，女子们也可以去庙街以及商栈帮工。
教育是奢侈的，文字和咒语是沟通天神的途径，我们对于商行的扶助非常感谢。”
察克看李银河沉吟不语，继续道；“青壮承担着部族生存的责任，生存是艰难的，李大人，你看呢！”
李银河淡淡道；“华夏帝国是我们大家的，保卫以及建设美丽华夏是所有子民的义务。后金反叛以来，奴儿干都司数百个卫所地面寨站，没有人能有效的牵制后金，帝国一味地仁慈而不强调羁縻卫所的义务，那么，帝国朝廷崩溃了，你们遭遇外族侵略，依靠谁来保护自己呢？
察克族长吧，本官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们四周强敌环绕，用不了太久，他们将抢夺你们的生存空间。他们要的是土地山林，你们想依靠上贡苟活不现实了，结果就是面对屠杀和抢劫。
易水湖商行代表华夏帝国执行新的管理政策，滔滔大势顺之者昌，否则，只能消失。本官奉劝朋友们，尽早融入商行，了解外界的变化，大家报团建设美丽华夏。
察克族长以及诸位部族朋友们，商行代表帝国皇室，是仁慈的管理者。你们何去何从呢？”
“帝国皇室啊！”
察克同部族首领们简单交流后道；“李银河大人，我们的祖辈每年去大明京师向皇帝陛下表达敬意，此次，我们提供青壮加入商行船队，最好能随船队到达大明京师，取得陛下的赏赐。
当然，我们提供了一些特产贡品，对于帝国大皇帝，我们要表达敬意。”
一块狗头金三件貂皮一篮子北珠。
李银河看着土特产道；“礼物太贵重了，本官肯定将本地的敬意转达帝国皇帝，你们需要什么回礼？没关系，尽管提要求。”
察克憨厚笑道；“华夏帝国一直护佑我们，生存是无价的，这些特产是奉献给大皇帝的，感谢帝国对苦兀的照拂，不要回礼。”
李银河解下披风摘下腰间三棱锥递给察克道；“商行代表帝国皇室，本官代表陛下回礼，每位首领一份商军制式冬装，包括铁兵及火铳，首领们可以在苦兀商栈购买制式弹药。
本官回到京师觐见完陛下，必然为诸位请求赏赐，可能是陛下的墨宝也可能是皇室物件。
随行苦兀青壮将被补充进商军，银河可以向诸位保证，商行行商天下描绘帝国万里江山，其中必有苦兀百姓留下的墨迹。”
土城子外榆树之下，谢宝看着城北流淌的海浪河递给袁天赦一块瓜道；“袁天赦大人，谢宝气质忧郁因为从小脖子粗大，身体有残疾对周边人们比较敏感。
我总觉得别人对我充满嘲讽。
袁大人历经沧桑行走江湖数万里，你应该通达世事心态平和。为什么你身上充满了阴险气息呢？”
袁天赦接过西瓜道；“一入江湖深似海，我以为身负武功能够畅游大海，生活的真相往往充满残酷而又遍布欺诈。
我曾经期待仗剑走天涯，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想简单了，作为侠客，我不能欺凌弱小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种田做工，我很快发现，我吃不上饭了。
侠客也需要吃饭，一天不吃饿得慌。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对于武士管辖严苛，我能从事的工作并不多。
墨客骚人游历万里是领略华夏山水，我行走万里是杀人挣钱。”
袁天赦啃着瓜指着河水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此夫，不舍昼夜。我的每一次江湖行走，每一天都在刀头舔血都在搏命。
江湖，哪有风花雪月哪里有侠客啊！你要搏命赚钱不可避免伤及无辜，我觉得侠客只是普通人的美好想象，江湖之中只有杀手。
杀手都算不上下九流的职业，是偏门。谢宝，长年累月游走在黑暗边缘，会不会变态啊！”
谢宝点点头道；“肯定变态。
谢宝突然原谅了师父，他虽然一丝不苟榨取徒弟们的剩余价值，但是，初心还是不错的，我们起码充满了正能量。
选择比努力和天赋重要，谢宝智力不高，但是我知道方向。
袁天赦大人，后金派来一支军队探查土城据点，已经到达土城南方原阿速江卫古城站，距离我们二百里。
横哒已经派人跟他们联系上了，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土城被商军完全占领，没有怀疑我们控制了据点驻军及披甲人。他们乘坐木筏顺着河流明日到达土城。
你怎么看？”
袁天赦指着脑袋道；“我为什么还没死，因为我相信人性。如果情况诡异那就选择最坏的结果。
后金探查军队已经明白商军控制了据点，已经掌控了据点的后金军队及披甲人。他们由三十名甲兵和一百名汉军组成。他们要突袭据点。”
谢宝点点头道；“你为什么加入督师衙门？你留在帝国衙门是一种浪费。帝国的体制僵化，督师似乎大权在握，其实被军阀将门架空了。
蓟辽督师并不熟悉辽东的情况，无法对辽东明军如指臂使，在谋略层次和施政手段方面跟后金皇太极差远了。
商行参谋团队认为，蓟辽督师前景不妙，前途非常暗淡。”
袁天赦面无表情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没有经历过深深的无助，不要轻易刺探别人的选择。六扇门中好修行啊，起码，我有个靠山。孤魂野鬼在江湖泥沼中活不长的。
督师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政坛比民间江湖还要险恶，我依然相信正义，这是我行走江湖见识了人间丑恶，依旧没有疯掉的原因。
实话说，督师衙门的管理比起商行来说真的落伍了，但是，衙门的参谋团队来自五湖四海，我们大多是督师的老乡，我们有自己的坚持。我们是生死兄弟，有的是生员有的是侠客有的是文学家，我们对朝廷还有一丝期待。
辽东的环境恶劣，但是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做点事情，不也是一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