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拜抿口酒道;“索尔拜以前懵懵懂懂,这次受伤之后又被疗伤,我突然明白以前活在黑暗泥沼之中,有一道光亮刺破了黑暗,我突然知道了生活的目的。
我能够自食其力,早晨醒来能够闻到泥土气息,能够听到虫鸣鸟叫,能够看到青草绿树,就是上天的恩赐。
自己没有疾病,家人能够安康,族人能够吃饱穿暖,我还奢望什么!
心安身自在,心宽福自来,知足是福。我突然明白平平淡淡是真话啊!
我就是一个杀戮机器,商行让我去学堂报道接受培训,以后还要学会规划山林草场,还要管理荒野猎人们,计算猎物,还要学习制图。
我突然感恩最近遭受的搓折和伤痛,生活为我打开一扇窗,窗外竟然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我们是荒野守护者,我应该孤独,可是我还有朋友。”
索尔拜费力伸手指指狡兔道;“朋友不多,不能奢望有太多生死兄弟呢,索尔拜心花怒放,老天对我太厚道啦!”
白塔灌口酒,看着微笑的索尔拜和狡兔道;“我们难道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吗?会有后金这样的强者逼迫我们进贡的,我们死了很多追求自由的勇士,我们打不过他们啊!
白塔还有很多族人要养,死都不敢死,真是苦恼。”
狡兔哈哈大笑,大笑牵动了伤口,狡兔疼得龇牙咧嘴。
白塔拍着狡兔的背道;“渔猎生活艰辛,朝不保夕,经常饿饭,你们居然笑的欢畅,你们的心真大。”
狡兔摆摆手,指指酒碗。
白塔一脸迷惑给狡兔斟满酒。
狡兔眯着眼道;“普通渔猎女真人其实挺苦的,我们活不了太久,一生都在为生存打拼。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我以为在改善族人的生活,其实在带领他们送死。
我和索尔拜跟随八旗贵人身经百战,我也混到了守备一方的备御。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跟随我的族中青壮十不存一。
我们在死战,大部分人真的死了。八旗贵人们生活富裕了,极少部分的贵人们穷奢极欲,我的部族因为缺少青壮,绝大部分族人们挣扎在生死边缘。哪怕一次极小的灾难都会让我们灭族。
我们从贫穷努力到赤贫。努力的方向错了就是灾难。
我和索尔拜在建筑工地打工,在各个工坊打工,我们想看看族人是否能够在商行管辖下生存。
我们通过亲身体验,可以确定,族人在商行体系之内能够吃饱穿暖。事实上也是如此。
我们在打工期间,被组织起来免费接受培训。我觉得学子们说的很有道理,比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劳动最光荣等等。”
狡兔看白塔一脸懵圈,叹气道;“我们是部族生存的基石,要增长阅历,那个提高眼界啊!”
看白塔依旧迷惑,狡兔道;“白塔吧,我们的眼光得开阔,视野越远越好,否则,我们辛辛苦苦成为别人的炮灰,拼死拼活给别人数钱啊。
比如吧,我们渔猎采摘,混个半饱。但是我们有了见识和经历,我们通过交换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们随手得到的麝香,价值堪比黄金。采摘的人参刺五加等草药价值不菲,狩猎得到的熊瞎子虎皮豹皮貂皮足够部族生活无忧。
白塔啊,我们踏踏实实狩猎采摘,就能过得舒舒服服。
关键是找到好的带头人,跟错了人,部族会很快消失。
商行就不错,李银河大人说了,商行掌握最新的骗人理论,那个货殖理论。我们得明白钱的本质,粮食会有的,棉布也会有的!我们能喝上烧酒啦!是我们自己依靠收获换来的。我们的商品很值钱呢!”
白塔舔舔嘴唇道;“狡兔大哥,我回到部族以后,把他们迁到双城子,族人们对捕猎采摘在行,不擅长耕种,你和索尔拜大哥费心啦。”
狡兔喝口酒道;“我向商行提个建议,商行推行什么合作社,给咱们派个懂行的学子进行指导。”
海蓝河畔坐落着一座土城,土城东北四五里隐隐约约是一座山。
后金留守军队站在土城左侧,披甲人站在土城右侧。横哒正在整队清点人数。
谢宝眯着眼看着山道;“那个山就是龙头岭,这个宁古台名字来源于这座山啊!”
米粒摇头表示不懂,裹挟来的蓟辽督师衙门的袁天赦道;“塞外穷乡僻壤,能搞出什么名头。这个小土围子还叫城,不知所谓。还不如北直隶的村堡大。
谢宝啊,你们把督师衙门的内卫挟持到奴儿干,回去怎么解释?”
谢宝摇头道;“袁天赦大人,您犯了生活错误,内府大使韩赞周已经将你的生活作风问题禀报了朝廷,飞鸽传回消息,你已经是罪人,商行收录你进入绿植部门。你和督师衙门没有关系了。
好好工作,商行和督师衙门解释什么?不要分心,我们在奴儿干地区事务繁忙,哪有心情搭理什么衙门啊!
李银河大人回到京师还要去金銮殿骂街,您觉得首辅大人迎战呢,还是次辅大人接战呢。
师父还有撒泼打滚的大招,准备脱光衣服显示清白,师父已经准备在紫禁城裸奔显示自己是帝国赤子呢。
内阁的大人们总归要道貌岸然吧,接得住师父的大招吗?”
袁天赦倒吸口凉气道;“李银河好歹是个都司官员,总要讲点体面吧,不能栽赃诬陷本官吧?
本官昔日行走江湖,江湖中的败类也不过如此!”
谢宝皱眉道;“师父是位纯粹的商贾,是政客,还是传奇。谢宝跟您说实话,师父是朝廷和江湖双料传奇。盛名之下必然无赖。
谢宝劝您好好工作,奴儿干地区被后金截断几十年了,这里是后金死兵的源头,我们首先截断这里,经营奴儿干,也是为大明帝国默默做贡献。
袁天赦,你不是官啦,做好绿植工作,大片地域需要绿化。”
横哒小跑着靠近谢宝道;“谢宝大人,除去在双城子丧命的,据点还有后金军士二百三十人,披甲人七十。
很多披甲人跑回村寨了。”
谢宝皱眉道;“土城子才周围六百多米,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们没有好好扩建啊。土城坐落在河边,每年水涨之后浸泡墙体,这座小城是妥妥的危险建筑。
土城之外是低矮的破棚子,狭窄的街道上流淌着莫名的液体。”
谢宝痛心疾首道;“参将大人,什么是贵人?整洁体面是基本要求啊!”
横哒脸红脖子粗道;“后金贵族们不习惯建设。也没有物资搞建设,大家凑活着住呗。
土城之外是奴隶和罪人们的居住之地,也没什么讲究,他们活不了太久的。”
谢宝黑着脸道;“参将大人挖过老鼠洞吧,人家老鼠洞有主卧有次卧有厕所有储藏室。你们是什么鸟贵人,尊贵到活得邋邋遢遢,不如老鼠啊。
太堕落,太失败了。”
横哒喃喃道;“本将已经跟着云氏姐妹大贵人了,不是从前的伪贵人呢。”
“必须改造,必须重建。”
谢宝指着土城道;“做不了贵人就去死,不要丢商行的脸。
首先,商军动员需要补偿,这个破城子有多少钱财物资?师父嘱咐我,要好好稳定此处,稳定的前提得有钱粮。
横哒啊,谢宝是大师兄,得盘剥出商军的动员费用,死伤商军的抚恤费,谢宝还得给师弟师妹们红包。
你看看这个寒酸的破城子,谢宝好不容易带兵出征,这是要亏钱的节奏。你知道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没钱做不成贵人,这个土城以及这里的废柴们有什么必要活着。
我的心非常寒冷。
钱呢?”
横哒局促地搓着手,赶紧道;“据点里面有仓库,里面有一些物资钱粮。这里是塞外僻壤,金银不多,物资也是一些本地土特产。”
横哒咬牙道;“本将有些私产,贡献给大人。”
袁天赦面无表情道;“这里有些什么人?谁的财产最多?”
横哒道;“一般人里最有钱的就是本将了,当然,城中的贵人们是特殊人,掌握着此地的经济命脉。他们是大金,不,后金的远方亲戚们。
后金起家前属于建州左卫,从此地辗转迁徙到关外。此地有很多八旗贵族的亲戚们没有迁徙,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底蕴,毕竟我是大汗的奴才,这里的贵人们是大汗的亲戚,是主子。”
谢宝腻烦地挥挥手道;“什么贵人,后金就是奴隶主会议制度,这种制度出产奴隶主,专横的蠢货,人贩子,残暴的混账们。
商行代表先进的制度,参将大人,你要明白我们才是真正的贵族。谢宝带着几十门炮,几百条火铳,无数冷兵器。这意味着什么。
你总是把不如老鼠的蠢货们称作贵人,你非常危险。”
袁天赦道;“他们连火炮都没有见过几门,都是大明帝国的羁縻卫所下辖的普通猎户。对他们不用客气,做大事不拘小节,我们身份尊贵懒得搭理他们。
他们私藏钱财,困在小小土城里充什么大头蒜。
蚊子肉少也算个补偿吧。收缴他们的钱财物资,抵消商军的开销。一群帝国叛逆,搞叛乱十几年了,都是千刀万剐的坏人。他们的反叛致使帝国损失了无数钱财军士啊!
帝国律法对于反叛处罚最重,处置叛逆们不用客气。”
谢宝点点头;“海参崴陆陆续续会迁徙数万农户,这些叛逆吃的是奴隶们的血,肥头大耳的必须清除。商军来了,他们缩在宅院里试图保持富贵,对本官不理不问,脑子有问题。
参将大人,你会栽赃诬陷吧?”
“什么是栽赃诬陷?”
谢宝阴着脸道;“商军哪有时间审讯这些顽固的叛逆。随便定个罪,收缴其钱财,养活更多农户,补偿商军的出战费用。
参将大人,你居然不懂栽赃,非常危险。你的用处不大啊!”
横哒擦擦额头道;“卑职一般都是直接杀了,取其钱货。栽赃陷害耽误时间的。”
双城子临时指挥所内,李银河等人正在讨论刚刚结束的战斗。
李银河道;“辽东后金军队在与大明军队作战过程中,认识到红夷炮的重要性。而远离辽东的后金抓生据点,对战争新的火器装备非常陌生。
商军打击攻击的后金抓生部队,战斗的技术难度不大。商军和敌人的作战理念,技术装备相差太大。
双城子阻击战,商军彰显了军威。
按照规矩,商行将积极做好商军作战的善后工作。军事部门,监察机构以及商军连队做好战斗总结。
商军进行了动员,茅七管事,影不影响商行的开拓计划?”
茅七道;“商军的勇敢鼓舞了移民的生活希望,大家建设乡社的热情高涨。商行拓展的限制因素还是粮食等物资啊。
我们带来了一些新作物,赶不上今年的栽种了,新作物适应海参崴地区也得需要时间啊。”
警卫禀报,去稳定抓生据点的米粒回来了。
李银河向进屋的米粒点点头;“米粒辛苦了。谢宝没有闯祸吧。关外穷乡僻壤,接收工作以安全为最重要。”
米粒表情有点怪异道;“谢宝呢,总的来说在接收抓生土城据点的过程中,表现还算中规中矩。
当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谢宝也有自己的一些做法,基本贯彻了李大人所说的稳定据点的要求。
就是那个曾经的督师衙门内卫比较阴狠,对于后金反叛极为痛恨,杀了一些反抗的后金土着。建州卫曾在土城子组建,算是后金的老家。”
李银河皱眉道;“袁天赦吧,他不是进入了绿植部门,评语就是冷静。
谢宝性格有点阴沉,作为指挥,不能把杀人的责任推给袁天赦。
实际情况怎么样?”
“土城子仓库有一些物资,钱财不多。在参将横哒的带领下,商军的接收安抚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袁天赦行走过江湖,询问当地的富户,这些留守富户都是八旗的远方亲戚,掌握着土城附近八成的资产。
谢宝觉得应该补偿商军动员和作战死伤的开销,所以命令商军在横哒指引下,去讨要一些军费。
带队的是袁天赦,他命令商军开枪,因为这些富户拒绝上缴钱粮物资,且拥有大量管制军械。”
米粒小心翼翼对眯着眼的李银河道;“袁天赦计划周密,土城子被团团包围,反抗的敌人没有逃脱。
谢宝命令横哒及披甲人指路,正在清剿土城之外的后金亲戚。
卑职率队拉回一批物资,核销商军开销,支援辽东移民开展建设。”
李银河眯着眼道;“商军军律严苛,不能纵军劫掠。商军是否违纪?”
米粒赶紧摇头道;“商军的行动一切按照带队指挥行事,没有问题。军队中的监察机构随后会呈上细节报告。”
李银河点点头;“商军动员和善后确实需要钱财,移民也需要钱粮过冬,在来年开展生产。
商军占领了土城,那些吃滑嘴的后金远方亲戚竟然还想掌控当地资源。杀了就杀了,只要商军按照军令行事,遵守作战条例就好。
商行承担责任,谢宝做得没错。袁天赦杀伐果断,一定清剿干净城外的敌人。这些后金贵族们作威作福几十年,就当上缴了拖欠的税赋。
我们正在商讨开发计划,土城子的善后要做好。缴获如何?”
米粒拿出一张清单,看看李银河身旁的曼努埃尔·英迪沙道;“初步的缴获已经列出清单,李大人,这里有西人,适合公布吗?
袁天赦性格冷酷,在督师衙门管理内卫,对掌握人心有一些做法,使用了一些调动人员的手段。
卑职认为,袁天赦使用的手段偏于术,是小道。比如,杀一批后金土着首领杀鸡儆猴,吸收一批后金土着,配合商军做事。
谢宝留下了三个连队商军,主要控制土城子,以横哒为傀儡,后金土着为胁从,向周围村寨强征青壮猎人充当处理杂事的披甲人。
奴儿干地区地域辽阔,社会制度处于李大人所说的半原始半奴隶制度,民风彪悍。所以谢宝采用了袁天赦提供的方法。延续了后金强征村社青壮的做法,都是免费使用,比较省钱。”
李银河揉着头道;“米粒啊,你是乡社建设专家,对帝国以及新型乡社建设比较了解。商行的目的不是掌控谋利,而是改善乡民的生活,这是我们的初心。
后金抓生据点遵循的是奴隶制度,袁天赦是用的是玩弄人心的控制,只能作为过渡时期的特例。”
李银河看眼身旁的曼努埃尔·英迪沙道;“公布缴获吧,西人贪婪,但是尊重强权,为了贸易利益,他们充满了探险意识。商行是奴儿干地区的新兴势力,我们要和西人合作,让他们明白商行是辽东地区,日本朝鲜等东亚地区,奴儿干区域商贸的实际控制人,是制定商贸规矩的强者。
西人充满伪善和务实精神,他们认为强者是文明人,商行不能完全依照华夏帝国温文尔雅舍己为人的和善态度,商行要表现出适当的强势,更要展示我们掌控商品,提供商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