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佳垂着眸,攥紧拳,久久都未言语。
她从来是个体贴柔和的姑娘,这种看上去似乎倔强又不懂事的样子实在是少见。
王忠汉都看得蹙眉不解,忍不住心里有点打鼓。
他没敢接着说她,挠挠脑瓜,语气放平缓了许多,“小佳啊,你到底是咋了?”
“... ...哥咋觉得你不太对劲呢,你要是心里有啥事儿可不能憋着嗷,咱都是一家人,你——”
“你还知道咱是一家人?”王小佳苦涩打断,“哥,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有啥事儿不许憋着。”
“那你俩呢,你俩又憋了多少事儿,瞒了多少事儿没有告诉我呢?”
“... ...”王忠汉瞬间哑然。
王小佳酸楚又难过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哽咽,瞬间令蹲在外头偷听的王小树心尖猛颤。
他抿紧唇,落下眼睫,觉得喉咙干涩,不自觉地咽了咽。
王忠汉终于听出不对,讷讷发问:“是,是小树跟你说啥了么?”
“他那是憋不住了。”
想起昨夜王小树大胆又越矩的行为,王小佳耳畔热辣。
满含羞耻愤恨地咬牙,“要不是他憋不住了,没准儿你俩还能瞒我个几年。”
“他无非不是爸妈亲生的,但又跟亲生的有啥区别呢?”
“我不明白,只是这么点小事儿你俩为啥非得瞒我!”
“不,不是... ...”王忠汉急道:“你俩小的时候吧,我肯定是不能告诉你们,怕小树心里难受。”
“可再大些,他是自己搁外头听得,还真不是我先跟他说的。”
“后来就,后来我不是寻思他喜欢你么?”
“那那会儿你俩才十四五的,也不能那个时候突然告诉你吧,结果这不知不觉的就拖到现在嘞。”
“好,好... ...”
王忠汉说的话好像也很难叫人挑出错,但王小佳就是觉得越来越憋屈,好像她不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好像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十四五,他十四五的时候就有别的心思了,是么?”
王小佳失神般呢喃,眸光颤动。
怪不得这几年来她会觉得他那么奇怪,而且越来越奇怪。
真得亏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担心他担心的不行,以为他是有啥心事。
合着这个心事就是她自己。
“你俩可真不讲理啊... ...”王小佳疲惫至极,觉得这俩人都太不讲道理。
既然是关于她的事,不是最应该头一个跟她说的么。
凭啥他们俩要替她做决定,凭啥她连个知情权都没有!
说来说去,他们都有他们的理。
王小佳不想再与这两个独断专权的人唠下去,又觉心里火烧火燎、煎熬的滋味儿久久不退。
她蓦地转身,不容置喙道:“我出去冷静冷静,谁都不许找我。”
“你们谁要找我我就跟你们急眼!”
“都不要来打扰我!”
她几乎是喊着说的,原本蹲在门口的王小树“腾”地一下就站起身,迅速往屋后躲。
王小佳夺门而出,脚步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直叫兄弟二人看得心惊胆战。
直到她走的没了影儿,王小树才跑出来。
他因王忠汉方才那几句话酸楚感动,却又无比清楚王小佳只是迁怒,并不是不明白他的用心。
他叹息道:“哥,你甭着急,一会儿我去找她。”
言罢,诚恳且动容地补充道:“哥,你放心,我指定不能因为我姐的话难受。”
“你咋对我、她咋对我我都有数,我也从来没有因为不是咱爸妈亲生的难受。”
“打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也没有难受过。”
王小树喃喃道:“我那会儿只是想... ...”
“真好啊,我可真是个幸运的娃,能叫爸妈这么好的人把我抱回来。”
“能跟你们成为一家人。”
“这是我的福气,是我的庆幸。”
王忠汉听得眼圈涨红,心里跟叫针扎了似的。
他终于忍不住放下如兄如父的面子,胡乱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其实你说哥心里不害怕么。”
“哥怕得要死。”
“你喜欢你小佳姐,这不是错儿,我指定是不能怪你。”
“可你俩哪个我都疼,我都舍不得。”
“... ...我生怕,我是真生怕你俩因为这个事儿想不到一块儿去,往后慢慢的就尴尬了、生分了。”
“咱这个家也就得散了。”
“所以我,我也是总抓心挠肝的,我又想把这事儿说开、又不敢。”
王小树几步走过来搂住王忠汉,用与他一样沙哑的嗓子说:“哥,你甭难受。”
“我姐不是对我没意思,我能感觉出来。”
“?”王忠汉唰拉一下抬起头,眼神中竟透出几分嫌弃,“不是,你这崽子啥时候变得这老自恋了?”
“啊?”
“你这屁大点儿的岁数你就能瞅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了?那我咋没瞅出来?”
“她都气成那样儿嘞,那,你咋还能觉得她是对你有意思啊?我都新鲜了。”
“... ...”王小树视线略微躲闪,不说话了。
他总不能说,他昨儿晚上喝多酒不小心试出来了吧。
他虽然醉的不轻,但好在不会酒后失忆,
他记得很清楚,他亲她的时候,她双颊烧得火红,指尖颤抖。
他知道自己最开始喜欢上她的时候是个啥样儿,是个啥反应。
所以才能比她自己瞅得更明白。
“你,你甭管了,哥。”王小树转身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找她。”
“反正我打小就习惯她拧我耳朵跟我生气了,我就叫她把火儿全撒我身上就得了。”
他再没停留,迅速离开家。
出门以后就顺着她最常走的路径直往前。
王小树知道她要去哪儿,她指定得去那个小林子。
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叫他们找不到她、心急如焚。
因为她是王小佳。
她是他最最温柔、最最可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