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姚海棠只点点头,随后却冷不丁儿地问:“叔儿,您会喝酒不?”
站她身侧的迟铁闻此一愣,顿时蹙起深浓眉心看向她。
姚海棠顺毛似的挠他粗糙掌心,仍然乐着跟盛岩祥搭话儿,“我寻思这两天指定得可麻烦您嘞,所以想好好谢谢您。”
“您看要是晚上没啥事儿... ...我俩买点儿吃的喝的,过来跟您搭伙吃个饭咋样?”
“这,这... ...”盛岩祥真没见过这么痛快的闺女,都不知道咋回才好了。
姚海棠立时道:“没事儿叔,我不喝,我这肚儿里有娃呢,暂时喝不了。我叫迟铁代劳就得了,您放心,肯定让他给您陪好喽!”
“... ...啊。”盛岩祥更愣神了,不自觉地瞅向迟铁,像是在用眼神儿发问:咋?这么说你媳妇儿没娃的时候还不少喝呢呗?
听这意思可像是酒量一点儿都不差啊。
迟铁无声牵唇,眸色深凝柔软地点点头。
这下可好,盛老叔算是彻底傻了。
刚才站门口他不清醒、瞧的也不真实,现在才算是看清了。
铁娃乐嘞。
还乐得那么好看,那么俊呦。
这自小儿都泡在苦汤子里的娃,竟然能这么自然地笑出来,可见... ...他跟这丫头在一块儿,是笑惯了的。
盛岩祥眼窝子又开始发胀。
颤颤巍巍地把俩搪瓷缸递给他们,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儿地说:“好,好。”
“那晚上叔就给你们炒几个好菜,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
迟铁他们点儿赶的不老好,尤其是这快到春节,难免有好多人奔着走动亲戚来的。
所以能租出去的地方儿很少,只剩下两处。
有一处地界儿不好,
地势高,到了晚上雾气重,屋里屋外都冰叭凉,点炉子都没啥用。
顾忌着姚海棠有了身孕,盛岩祥就劝迟铁别租那儿。
可除了那儿,便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那就是铁匠家隔壁。
铁匠家,自然也就是迟铁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
盛岩祥说的时候还支支吾吾的呢,没想迟铁却痛快应下,说不碍的,就住那儿。
言罢,他思索片刻还问:“叔儿,您还有没有铁匠家的钥匙?”
他知道要有人横死,留下的房屋暂时没有亲戚子女处理,也是村长帮着保管。
盛岩祥闻此马上回屋去取,递到迟铁手里的时候还说:“叔儿知道你不要他的房,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叔儿也绝对不会劝你。”
“咱再过段时间就该有正经村委会嘞,到时候会把这些处理不了的房子地都放在一块儿,干部们开会讨论。”
“甭管,你甭管。”
他推搡迟铁出门,说:“快回去歇着吧,也带你媳妇儿去瞧瞧你小时候待的地方儿。”
“钥匙不着急,你们晚上不是过来么?到时候给叔儿带回来就得了。”
把迟铁跟姚海棠送出门的时候,盛岩祥一瞥眼就瞅见门口堆着的大包小包。
他一愣,马上就训迟铁,“诶呀铁娃,你说你这孩子... ...你咋把这老些东西都放门口儿嘞?”
“回头丢了可咋整——”
迟铁眸底含笑,拉着姚海棠扛起包袱拎起网兜抓紧迈开步子,“走了叔儿。”
姚海棠察觉到他脚步有些快,也努力捯腿儿跟上。
迟铁才离开盛叔家门口,就立时放慢速度。
完了扭头跟姚海棠解释,“他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把你当自己人就爱嘴碎,唠叨个不停。”
“头开始瞅着我的时候他全是没反应过来呢,这会儿醒过神来了就要回去了。”
“这多好。”姚海棠咯咯儿乐,“人盛叔这是把你当自己娃,关心你呢。”
迟铁隐约哑嗓笑了一声,“行。”
“我现在就希望你晚上跟他吃完饭也还能这么想。”
他无奈摇头,用一种你摊上大事儿了的表情看向姚海棠,“姚老板,够能耐啊。”
“搁哪儿都乐意跟人喝酒拉关系。”
“我拉个啥的关系?”姚海棠小手儿从他袖口里钻进去,暗戳戳地掐他。
手没使劲,表情倒是挺用力。
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哼哼,“非得叫我说透?懂不懂事儿啊迟同志。”
“懂不懂事儿的不重要。”
迟铁了然喟叹,“主要是懂你。”
俩人就这么拿着两把钥匙奔着落脚的地方走。
又回到半山腰。
迟铁说先去把包袱撂下,再顺带看看卫生咋样,要是太脏就得先收拾收拾。
他跟姚海棠说他先把睡觉的屋子收拾出来,然后让她先进去倒着歇歇。
姚海棠俩眼冒亮光,搓搓手贼笑,“我不累,我一点儿都不累。”
“我现在可亢奋了,我想去看看你小时候光着屁溜儿洗澡儿的地方。”
“... ...”迟铁恍然失笑,没辙似地瞅她。
幽深眸底烫乎的要命,半晌后才嘶声道:“成,看吧。”
“不光叫你看我光屁溜儿洗澡儿的地方。”
“还能叫你看我浑身都光溜儿着出来的地方。”
出乎迟铁想象的是,铁匠家隔壁的卫生条件还挺好的。
估摸着是现在村里的管理真进步发展了,这时刻留着准备短租的屋子、院子,都定期有人给打扫。
于是拎着包袱进去以后,迟铁就告姚海棠在院儿里等着。
他进了主屋,还是怕姚海棠勉强,搁里头问她,“真不累?”
“你要是累咱俩就歇会儿再去。”
姚海棠吊了吊眉梢儿,拱火似地驳他,“咋,你还是怕?”
“不怕。”迟铁干脆道:“在路上跟刚来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儿堵得慌。”
“现在啥都不怕。”
“除了怕你累得慌。”
“那还扯啥没用的?”姚海棠催他,“我真不累,赶紧的,我要看你在里面光溜儿过的地方!”
迟铁再没劝,拎着钥匙走出来,牵上她就往外走。
只一拐弯就到了隔壁。
他对着那生锈的锁芯儿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大门被推开时上头还掉下来好几层蜘蛛网。
“诶!”
姚海棠忽然拦他,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朝他挤咕眼儿,“等会儿。”
迟铁:“... ...做啥?”
他有点没瞅明白。
“咳咳。”姚海棠清清嗓,挽住他的手臂,眉眼间竟隐约透出几分正经。
她跟说悄悄话似的凑近他,“我们就当时间倒退了嗷,现在不管铁匠,就当没有过他那么个人。”
“现在,这是你跟妈的家,只有你跟妈。”
“... ...”迟铁身躯倏而僵住,双足如被牢牢钉在地上。
他也不自觉地绷紧脊背,嗓子眼儿莫名烧起把火,心口也开始怦怦狂跳。
然后,他就听见姚海棠敲了敲门,特美特甜又张扬肆意地笑开,
“妈,我们回家啦。”
言罢,她拽着还未回神的迟铁迈进大门,他鲜少如此不沉稳,甚至被她拽了个踉跄。
迟铁眼里都要冒出血似的红,顶着灼烧般的疼木木然地望向姚海棠。
她咧嘴冲他笑,耀眼晨光全洒在她风情万种的眉眼上。
她说:“嘿嘿~”
“现在就变成咱们仨的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