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垂眸扫了两眼呲了的菜刀,“后厨的事儿忙完了?”
“嗯呐。”姚海棠点头,“我一会儿出去再转一圈儿。”
“去地里。”
迟铁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接过刀,“地里你甭管,一会儿我去。”
“这两天收东西呢,地里乱。”
“行~”姚海棠眯着眼儿笑,也没坚持。
旁边一直杵着的吴师傅却越发不自在。
他知道这脖子上有个大疤痢的迟同志是姚老板对象儿,但还是不忍紧张又瑟缩。
还记得头一回瞅见迟铁的时候,吴师傅好悬没直接转身跑了。
心想这老板对象儿咋长得这老凶呢,人高马大还黑黢黢的,往那一站要拿把长枪都能成画上的门神。
要不是秀才特地跟他讲了,说铁哥就是长得吓人,其实人老好了,还挺幽默呢。
吴师傅真得以为这迟同志像是特地寻摸来的人,为的就是往那一站就能看场子。
谁要惹老板不高兴了,上去就是一通收拾。
姚海棠想想,“地里你去的话那我没啥事儿了啊... ...我做啥?”
迟铁:“等我。”
姚海棠龇牙,“成。”
“吴师傅,”姚海棠拍了吴师傅一把,“那就麻烦您了啊。”
吴师傅正精神紧张呢,直接从头到脚打了个哆嗦,僵硬笑道:“诶,诶,您放心吧姚老板。”
吴师傅本来想松口气的,寻思姚老板走了这跟个护卫似的迟同志也得走,没想姚海棠走了半天迟铁都没动劲,还站那儿瞅刀呢。
他瞅瞅刀,冷冽幽深的视线又围着后厨溜了一圈儿。
吴师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也随着他去看。
却见其他几个正在忙的厨子皆是身体紧绷,动作迟缓。
吴师傅忽然欣慰:原来不光是我自己害怕。
怎想此时迟铁却举着刀,睨着吴师傅的手沉声道:“吴师傅,您把手抬起来给我看一眼。”
吴师傅顿时便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直直竖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牙关开始打哆嗦,支吾,“啊... ...这,这,咋,咋还要看我手嘞... ...”
诶呀天老爷啊,这迟同志不会是想用他手试试刀呲到啥地步了吧。
迟铁:“您甭怕,我就是看看。”
吴师傅:“... ...”
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
可他是老板娘对象儿啊,往后没准儿也得成老板。
吴师傅眼一闭,拳一攥,咵嚓一下举起手,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
迟铁顺他手里把这刀一塞,“您攥住。”
吴师傅一愣,睁开眼,“啊?”
迟铁微微颔首,“嗯,是有点不合适。您个儿不矮,但是手比一般男同志小。这刀您用得不咋顺手吧?”
吴师傅猝然呆住,足过了半天才用力点头,他瞠目结舌道:“对!对!”
“诶呀迟同志您,您观察能力太强嘞。”
“那一般人基本没有注意到的... ...况且就是注意,嗐。咱也不是多高级的厨子,总不能叫人为了咱再单独打把刀吧!”
“不碍的,”迟铁面色平平,哑声道:“我打。”
“不麻烦。”
吴师傅差点都要被感动坏了,本就无儿无女的老光棍眼窝都开始酸胀,“迟,迟同志... ...您真是太热心肠了,哎呀。”
“秀才那娃真是说的没错儿,您是个大好人。”
“嗐,说来惭愧,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干这以貌取人的事儿呢。”
迟铁淡定异常,“小事,那先这样。您忙吧。”
言罢,他便撂下菜刀转身离去。
徒留吴师傅感慨万千地看着他高大孤冽的背影,皱着张老脸叹息,“哎... ...”
吴师傅擦擦眼角湿意,讷讷道:“迟同志人真是太好了。”
“这两口子真都是大好人啊!”
“我往后可必须得给人好好干,精心干!”
吴师傅瞬间打满鸡血,稍作整理后便下场忙活开了。
迟铁走出后厨时,王忠汉刚从前头水房洗了手跟脸,凑巧把刚才那几句对话和吴师傅哽咽的声音听了个满耳朵。
笑得跟憋着坏水儿似的,跑过来捅咕迟铁,“铁哥啊,你咋没跟人吴师傅说实话啊?”
“谁都不知道我可知道,你本来就要给我姐打把刀的。”
迟铁面无表情,“这也是给你姐打刀。”
“后厨基本是吴师傅掌勺,他手上刀不合适菜就做不好。”
“做不好买卖儿就不好。”
“亏得也是姚老板的钱。”
王忠汉瞪圆了眼,张着嘴老半天才顿悟般“啊”了一声。
紧接着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迟铁刚毅侧颊,摇头叹息,“太随了。”
“真是太随了。”
“哥您现在不光是把我姐那笼络人心的功夫儿学了个透彻,还把她玩弄人心的手段也学了。”
“你俩真是... ...罪恶!”王忠汉绞尽脑汁地想出个词儿,说完愈发觉得恰当。
自己点头又重复一遍,“对对,就是罪恶!”
“无比的罪恶!”
迟铁哑声低笑,“捋的这么明白你还不抓紧跑。”
王忠汉嘬嘬牙花子,无奈道:“不成了,不成了。”
“已经被腐蚀得透透儿的了。”
“嗯。”迟铁笑意褪下,严肃点头,“可不是么。”
“我这现在不就是被你姐腐蚀得么。”
王忠汉哈哈笑,“哎呀,姚老板还真挺厉害嗷。”
迟铁神色微滞,浓深眸底热得发烫。
他再次露出破冰般的笑意,嘶哑着嗓子纠正:“哪儿是挺厉害。”
“是老厉害、老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