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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儿沮丧地退了下去。

王熙凤又命景黎走一趟,去膳房告诉一声,自己晚饭的例菜全免,只端一碗燕窝粥即可。

前头有了醒酒汤,这会儿再垫一碗燕窝粥,王熙凤这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接着便命如儿准备一壶清茶、两勺蜂蜜。

安儿听着便发懵:“不是说甜汤?”

“蜂蜜不甜?茶汤不是汤?”王熙凤一边强词夺理,一边再度倒下,闭上了眼睛,“再说了,应该用不着我过去,太子爷会过来的。”

安儿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如儿准备好了沸水、茶叶和蜂蜜,却先不沏茶,且过来给她摁头。

果然,天色全黑下来,丽正殿便来人传话:“今儿晚膳太子殿下在宜春宫用,王承徽就不必送甜汤过去了。

“殿下饭后会过来与承徽品茶,请承徽稍候。”

王熙凤蓦地坐直:“在哪?太子殿下的晚膳在哪里用?”

“宜春宫。”

王熙凤一脸懵:“不是说吴良媛还在禁足么?”

来人尴尬干笑不语,告退而去。

看看人影消失,安儿悄声来问:“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王熙凤摇了摇头,没吭声。

今日去大明宫,显然这是又有了旨意下来。只是这个旨意,太子妃摆不平,得太子出面才行。

——后殿之事,太子妃无能做不到,事事都要让太子劳心劳力,想来,他也快烦死了吧?

王熙凤幸灾乐祸地一笑。

索性让如儿给自己把长发拆开,再往下躺躺,再眯一觉再说。

半个时辰后,景黎在门口轻声禀报:“主子,太子殿下从宜春宫起驾了。”

安儿刚要回头说话,谁知便看见太子玉树临风,嘴角含笑,已经慢慢地走了进来。

如儿忙想要推醒王熙凤时,却瞥见了景黎的暗示,心领神会,弯了弯嘴角,低头退开。

王熙凤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口齿缠绵,娇声懒语:“让他来……我不起……我给他演个,嗯,演个海棠春睡!”

太子失笑,摆摆手。

安儿领头,如儿跟着,庆海更是满面笑意走在最后,还帮忙把门关了起来。

美人醉卧,秀发如瀑。桃腮粉嫩,眉睫如画。

更兼着少女正是碧玉年华,曲线妖娆,春山绵延,醉态可掬,秾艳得宜,果然是一幅华丽的海棠春睡图!

太子看着看着便有些发痴。

他又不受控制一般想起那个梦境。

她说什么?有狐狸精要跟她抢男人?

她本人的模样就是个狐狸精,抢男人这种事,谁能抢得过她去……

太子脸上露出笑意。

可一瞬间,他又皱起了眉。

自己怎么一碰上王氏,就变得如此轻浮?

深吸一口气,太子告诫自己:此姝有根基、有本领、有手段、没脸皮,是自己嫔御中难得可用之人。但此姝妖媚,稍有不慎,自己便会迷眩其中,所以必不能过近。

远亲近疏,须得小心拿捏。

把自己恢复成正常状态的太子站在榻边,左右看一看,果然找到了正在床脚打盹儿的乌金,微微一笑,上前把它抱了起来,摸了两把。

乌金乖顺地伏在太子怀里。

架子上的鹦鹉看着这个情形,十分想要痛骂乌金这死鸟叛贼。可偏偏王熙凤再三告诫过它,未经允准,不许它在太子面前开口。

鹦鹉实在忍不住,便张开翅膀扇了一扇。

太子注意到了它,抱着猫走过去,抬抬猫爪子去逗鹦鹉,鹦鹉很识逗地低下头伸嘴去啄猫。

太子猝不及防,竟然真被它啄到了乌金的耳朵!

黑猫气得一声大叫,挣扎扑腾着要离开太子去抓鹦鹉!

王熙凤适时醒来,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眼睛:“乌金,不要抓鸟!金二彩,不要挑衅!”说着,还打了个大呵欠!

然后才一睁眼看见了太子有些狼狈的背影,忙翻身下榻,披散着长发,盈盈下拜:“见过太子殿下,妾身失礼了。”

乌金跑了。

鹦鹉也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太子拍掉手心和身上的猫毛,瞥一眼袍襟上——果然一片好好的金线龙纹,被抓得挑了丝。

无奈一笑,回头看着王熙凤:“醒啦?醉美人?”

王熙凤红了脸,深深低着头:“妾以后再不喝酒了!”

“哦,这个话,孤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太子边说,边踱着方步到了榻边坐下。

王熙凤忙换了个方向跪着。

美人当前,腰肢柔软,肩圆背薄,更兼着一头青丝乌油油的亮着,既没有桂花油发腻的香气,也没有烤肉饮酒后的烟熏火燎味道,唯有淡淡的皂角香气,想来是刚刚洗过的头……

太子心猿意马,情不自禁便伸了手过去,想要抚摸那头秀发。

可手都要触到那缎子一样的头发了,太子又醒过身来,轻轻握了握拳,然后拍了拍王承徽的小脑袋:

“你呀,全东宫最会闹幺蛾子的,也就是你了。孤都习惯了。起来吧。”

王熙凤娇羞满面,扭捏地揪着袖子站了起来。

太子指指对面:“坐。”

王熙凤依言,小心坐下。

“你这头发长得好。一看就是气血充足、身康体健之人。”太子打量她的长发。

王熙凤含了羞意,忙抬手束发,想要简单扎一个单螺髻。可她的头发又长又多,自己实在抓不住,乱糟糟了好一阵,红着脸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

太子忍俊不禁,拍了她的手一下:“算了。眼看着便要歇了,别弄了。刚洗完,就这么散着,也很好看。”

“是。”王熙凤小声地答应了,松了口气,赶紧把长发都捋到肩膀后面,这才红着脸看向太子,“殿下晚膳在宜春宫,用了什么好的?”

太子微笑:“吴良媛财大气粗,自己出钱,让膳房给孤做了燕鲍翅参。孤刚从宜春宫出来,险些流了鼻血。”

“吴良媛心里对殿下好。只是殿下这阵子忙,有些体虚,一些大补的东西暂时用不得。”王熙凤忙向外扬声,“如儿,煮一碗莲心茶来,浅淡些,加蜂蜜。”

太子便笑:“你倒是通医理的样子。”

“久病成医嘛。家中祖父祖母病逝前,我都有侍疾。每每听见大夫叮嘱饮食,模糊记了一些。后来孟姑姑又粗粗教过一些,所以略知一二。”

王熙凤说完才发觉自己这例子给的不对劲,惊恐地捂了嘴,又从榻上滑下去,单膝跪倒,“妾身失言,请殿下责罚!”

被她拿两个过世的老人家比方了一回的太子只觉得喉头堵得难受,叹一口气,拍一把大腿;

忽然想起自己被猫抓挑了丝的袍子,低头看一眼,哼了一声,一指鹦鹉架子:

“你站过去,让鹦鹉站你头上!

“孤走之前,你就这么站着回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