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没事……”
说完最后一句话。
噗通!
王腾无力地跪在地上,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双死都不愿闭合的双眼中,唯有不甘。
只剩下他一个人……
即便知晓现在上前肯定能杀死这个连移动都做不到的废王子。
可他依旧选择了拖到自己的灵力恢复。
他怕了!
时间固然重要,可是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完成任务。
他的灵力明明就已经恢复了,眼看着就能一掌将对方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为什么他刚运转起灵力,倒下的却是自己?
十四个玄仙追杀一个修为尽失的人,会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不甘心……
即便已经失去气息,他的双眼依旧瞪大,死死地盯着正靠着树干,缓缓滑落的子受。
子受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抬起头,看向树冠上盛开的六朵娇艳的花朵。
在这没有人迹的地方,越是好看的东西,便隐藏越多的危险。
六转幻生花!
神农不死经花草篇中有记载,虽然排名还比较靠后,可这也是能载入神农不死经之中的奇花。
此花只生于这幻生树上。
一树六花,一花六瓣,其瓣明黄,软如绒毛,其形如果,采之食之可祛百病。
可若是伤其根,枝液入花蕊,便可成奇毒。
花香弥漫,腐智伤神。
若不是看到了这棵已经结出六转幻生花开的幻生树,子受或许也不会在这里停下。
幻生树六十年长成,又六十年开花,花期却只有短短的六年。
子受抬眼看向碧蓝的天空,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太阳高悬,白云飘动,有雁鹰不时飞过。
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极其的微弱,时有时无,眼皮半合,连完全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无力摊开,两片玄鸟与带有剧毒的蛇头顺势掉落。
随时都有可能昏睡过去。
可脑海中还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在警告着自己。
“这么睡过去,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他的手腕和脚踝,伤口仍在,可几乎已经不见血液往外流了,只是伴随着每次心跳,才有那么一丝丝的血液渗出。
那个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却已经能够远程攻击的人威胁太大了。
他只能以身作饵来引他主动靠近自己。
这就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即便是输了……其实输与不赌都是一个结局。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他赢了。
赌局就是这样,最终赌身家的决胜局,赌的就是心理,当你赢下第一局……第二局……再赢下第三四局时,你就已经在操控赌局的走向。
反之亦然,当你从头输到尾,却在最后‘小心谨慎’……
胜负输赢从赌局开始的那一刻便已成定局。
子受眉头紧皱在一起,强撑着站起身,钻心刺骨的疼痛顿时游遍身体每一寸肌肤,四肢都在疯狂地颤栗着。
哪怕是挪动丝毫都会牵扯到伤口。
“哼!”
又是一声闷哼。
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溢出,不止是脸色,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一片煞白,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此时触碰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活人该有的温热。
唯有一片冰凉!
只是很快,子受重重连啐出几口气,身体站直。
又一次向前接连迈出几步。
砰!
他的身体又重重地砸倒在地上。
脑袋只是微微昂起,拼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两道缝隙的眼眸,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草根。
右手颤颤巍巍地探出,如同筛糠般在抖动着。
可任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那距离最近,能为他包扎伤口的草根。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叠影蜃楼。
子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擦手而过与失败。
万丈高空上。
一个粉衣少女无力地蹲在空中,双手死死地掩住自己的红唇。
看着子受的现状,眼角的泪水如同开闸般宣泄而出。
灵儿体内的灵力更是变得愈发不稳定起来。
“灵儿,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我已经允许你看着受儿渡过这一关,但你同样不能出手干预!”
一道声音直接在灵儿的灵海响起。
是帝乙的声音。
而这座孤如山距离王都也已经超过了百里的范围。
灵儿想要痛斥身为父亲的帝乙有多么残忍,可她却在此时失了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剩下一声声的呢喃,在她的心间不断地响起。
“受哥哥……坚持下去……受哥哥……坚持下去……灵儿就在这里……”
灵儿的贝齿死死地咬在粉嫩朱唇上,强迫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心中的疼痛,却如同是潮水般,一波甚过一波。
要将她的内心彻底搅得粉碎。
王宫祠堂内。
帝乙一如是三天前般,依旧是毫无礼仪,随意自如地坐在地上。
“受儿……欲戴王冠,首承其重……”
轻声呢喃间,抬头看向正悬于殿顶,崆峒印的印身上又多出了两道异色流转。
“王冠不过尺余大小,可在其之上所承载的啊……”
“却是人族最为沉重的东西……是万民之重!若无法承受,你终有一日会被其压垮!”
从子受坐上吕鸣的马车离开王都,到十四仙联手追杀。
已经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还有吕鸣的死,以及子受一次次地死里逃生。
这一幕幕,帝乙都看在眼里。
吕鸣的生与死本也是在他的一念之间,可他并没有选择出手,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或许就如灵儿所认为,他太过残忍。
可是……
这些都是子受必须要亲身去经历感受的事情。
“受儿,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这也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一部分,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
“人皇就是人族的定海神针!”
“即便人族出现内乱,身为人皇……也必须要有扛下一切的觉悟!”
帝乙又沉默许久,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方才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放弃这个计划吧,你们兄弟二人齐心,也未尝没有可能…… ”
可他的这番话,也注定了得不到任何的回复。
一如最开始,变成他的自言自语。
最终,还是发出一声长叹,帝乙的掌心缓缓摊开,一只黑色的玄鸟出现。
只是停留了数息,这只黑色玄鸟便展翅,向着祠堂外飞去。
如同幻影直接穿过大门,不知它会飞向何方。
……
孤如山深处,经过无数次地尝试,子受似是心有感召,终是一把抓住了那近在咫尺的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