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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寨主,许久未见啊。”

戚福的嗓音异常沙哑,砂纸摩擦过一般,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努力挺直那原本佝偻的腰背,就在绳索松开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前倾倒,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鞋底在地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周依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戚福的问候。

她手中的长剑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晃动,寒光闪烁,映照得眉眼越发显得清冷而疏离。

只见她衣袖一挥,转身离去,那衣袂翻飞的姿态宛如一只敛翅的鹤,轻盈而优雅。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沉水香,幽幽地浮动在两人之间。

戚福的手指紧紧扣住崖边那粗糙的岩缝,目光紧盯着周依曼离去的背影。

衣袂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中翻涌,每一次飘动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长剑碰撞时发出的声响,更是一股凛冽的寒风,直吹入人的心底。

福卫军被拦在了崖边,只有戚福被允许跟随周依曼进入麻寨。

这是戚福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周依曼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戚福,质问他为何要潜入麻寨,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麻寨的规矩?”

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那股酸涩的感觉。

“苟洪毁了福寨亡人之地,我满腔的愤怒驱使我回来,就是要除掉这个恶贼。”

声音低沉坚定,蕴含着无尽的愤恨。

周依曼突然转身,银铃铛在她的踝骨处炸开一串清脆的响声。

指尖轻轻拂过手中的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映照着她绛唇抿出的一抹讥诮的弧度。

“当初苟洪可是被你握在手中,任你宰杀,任你处死。”

话语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脏,“如今你却要为几具早已化为枯骨的人复仇?”

山风呼啸着卷起她鬓边的发丝,在戚福的眼前晃出一道幽蓝的残影,让他的心头猛地一紧。

“瞧瞧,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福寨阿福,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不堪。”

冷笑中透出一丝不屑,指甲如毒蛇的獠牙,轻轻划过他胸前冰冷的棉袍,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戚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紧紧攥着刀柄。

记忆中的那个总是对他笑出梨涡的少女,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陌生,如此冷酷。

“我原以为小象国与他有着深仇大恨,就算不杀苟洪,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甚至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嗓音沙哑,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脖颈上的青筋也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随时都可能爆裂开来。

事实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苟洪不仅没有死,反而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让小象国成为他的帮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时,周依曼突然欺身上前,发丝如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跳动的喉结。

他闻到了她发间那股熟悉的香气,却混杂着一股陌生的血腥气息,这让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你以为苟洪为什么能够当上応国的国师?”

周依曼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缠绕上了他的耳廓,

“你逃得倒是挺痛快的,可你知道他对那些被你抛下的人都做了些什么吗?”

戚福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顺着周依曼的脖颈滑落,瞥见了她颈侧那道新愈合的齿痕,在遮掩下若隐若现。

远处传来一阵福卫军佩刀相互撞击的声音,突如其来的骚乱让戚福猛地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踩碎了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目光紧紧地盯着周依曼,看着她唇角那抹凝固的冷笑,渐渐地被飘落的白雪所覆盖。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周依曼欲言又止的沉默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比这风雪天更致命的真相。

崖风如怒涛般席卷而来,扬起戚福的袍角,猎猎作响。

静静地站在崖边,微微垂首,聆听着身后传来的质问,那声音犹如利刃,直刺他的耳膜。

戚福的指节紧紧攥起,变得苍白。

身体微微颤抖着,无形的压力笼罩。

而站在他身后的周依曼,同样也在风中颤抖着。

她的袖口,随着风的吹拂而簌簌作响,在诉说着她内心的不安。

周依曼的面容冰冷,没有丝毫的血色。

双眼紧紧盯着戚福的背影,眼中的怒火要将他烧成灰烬。

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愤恨,“当日你分明能将他们斩草除根!”

话在山间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话音未落,周依曼发出一阵短促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她猛地抬手,将手中的陶碗狠狠地掷向青石,“砰”的一声,陶碗瞬间碎裂成无数片,散落在地上。

“原以为你算无遗策,原以为……”

周依曼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些未尽之语,紧紧缠住了戚福的心脏。

戚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一股山风猛地灌进了他半敞的领口,在他的锁骨处盘旋,带来刺骨的凉意。

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股凉意穿透身体,直抵他的灵魂深处。

那些未尽之语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原以为苟洪不过是丧家之犬,原以为小象国能够守信义,原以为一切都能有个了结……”

现实却如此残酷,所有的“原以为”都在瞬间崩塌。

戚福默默地望着山风疯狂地卷着雪花飞起落下,思绪渐渐飘远。

想起了那日苟洪被押走时的情景,枯黄的叶片正巧落在那人染血的虎口上,是一种预示,预示着这场风波远未结束。

“伯言……”

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就是这轻轻的一声呼唤,却在伯言的耳边炸响。

崖边的老松像是被这声音吓到,突然折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在这寂静的崖边显得突兀。

伯言的手按在刀柄上,手指微微颤抖着,想要拔刀,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始终无法动弹。

周依曼踉跄了半步,目光紧紧地盯着福卫军铁甲上反射出的冷光,那冷光在戚福的周身交织成了一层银色的茧,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戚福转身的瞬间,手中的短刃收了起来,短刃的锋芒划过了指尖,一道细微的伤口裂开,鲜血缓缓地渗了出来。

戚福发出了一声呜咽,声音在这空旷的崖边回荡着。

那些曾经让周依曼感到安心的声响,此刻却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在碾碎她心中那为数不多的记忆。

崖边的风雪愈发猛烈了起来,翻涌着的雪花,张开血盆大口,吞没了戚福的背影。

而周依曼的鬓边,不知何时沾上了水汽,水汽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挂在她的发丝上,宛如一串串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