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经落座,临窗的谢千诀侧过头向下随意望去,然后愣道:“这是......”
只见灯火繁华的街上,一名蓝衣妖人站在酒楼门口,旁边围满了目露痴迷的修士与城中百姓。
云意辞关切道:“谢师兄,怎么了?”
谢千诀定了定神,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无事。”
众人见状,默契略过这一茬。
哪知没多久,雅间紧闭的房门便被叩响。
楚玄:“或许是小二上菜来了,我去看看。”
沈怀川赶在他前头起身:“你坐着吧,我去。”
宁听澜也跟着起身,示意云意辞放心。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幽静的冷香从外传来。
谁家酒楼的菜这个味啊。
除了楚玄与翟春鸢二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众人都循着味往敞开的门口望去。
越过沈怀川与宁听澜二人挺拔的背影,门口站着的是一名衣着翩翩的青年。
他穿着精致的烟蓝色广袖锦衣,玄色束腰,外穿一层仙气袅袅的月白纱衣。
青年长相柔美,一双狐狸眼狭长上挑,双眸深邃似点漆千星,鼻梁高挺,一点丹唇带着风流的魅色。
帝诏冷哼一句。
沈怀川先开口问道:“道友可是走错了地方?”
青年弯起眉眼:“并没有。”
“我乃天欲宗掌门应雪无。”
“听说灵微宗云掌门在此,特来拜访。”
“没想到恰好赶上你们用宴,不知可否讨杯酒喝?”
众人这才发现青年背后的角落里,跟着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小二。
楚玄道:“这是我与灵微宗各位道友的私宴,应掌门抱歉,我做不得主。”
他起身行礼,唯恐让对方不满。
应雪无看向主位温润清丽的女修:“云掌门的意思呢?”
“若是实在不便,我就在门外等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好。
要是真不让他进,只怕明日他们让天欲宗掌门在外头守门的消息就要传疯了。
“来者是客,应掌门请坐。”
云意辞微微一笑。
得到准许,应雪无毫不扭捏直接入内。
楚玄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开。
翟春鸢也起身,等着观望云意辞的态度。
同是掌门,若自觉灵微宗底蕴不如天欲宗,那么云意辞就会起身让位。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云意辞坐在上位,不动如山。
应雪无眼中的惊讶掩饰地恰到好处。
他顺势坐在最靠近云意辞,也是之前楚玄的位置。
楚玄便与翟春鸢往后挪,正好沈怀川和宁听澜此前起身,座位调动十分方便。
这一会儿的功夫,备菜的小二也端着酒食秩序入内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应雪无笑道:“今日我才到城中,便听得云掌门传音。”
“当时我就猜测云掌门定是神仙般的人物。”
“可惜我们宗内初到江阳城,事务繁杂,所以抽不开身与各位道友一同去迎云掌门。”
“今夜一见,竟让我有相见恨晚之感。”
帝诏坐在另一侧,见这貌美的男子对云意辞大献殷勤莫名有些不爽。
他思及此前他贸然出手,反倒让云意辞一句话自己担了责任。
于是帝诏只得自己生着闷气。
云意辞跟着客套:“今日惊扰各位道友,也是出于无奈之举。”
“应掌门才是人中龙凤。”
经过下午沈怀川与楚玄一战,众人与楚玄师兄妹二人亲近许多。
现在应雪无一来,众人也没什么开口的意思。
他们都感觉到应雪无身上的气质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尤其是谢千诀,他隐隐察觉到那些对应雪无痴迷到行为异常的修士和凡人,就像是被他蛊惑了一样。
毕竟刚刚在楼下,那些围着应雪无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那场景着实诡异。
他们在场的人不会陷入痴狂,是因为修为不逊于对方,甚至高于对方。
“啧。”
谢千诀低头饮尽杯中酒,转头看向远处的深邃夜空中突然出现的夜浮灯。
他性格向来不羁,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楚玄笑道:“今日我与灵微宗沈长老一番切磋,也算不虚此行了。”
“沈长老,来!”
沈怀川举杯回应,拂袖饮下杯中酒液。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死皮赖脸非要讨杯酒喝的应雪无真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云意辞身旁安静饮酒。
不是来打探他们底细的,也不是有事相商,竟真的是来喝酒的?
一轮酒过,云意辞见众人心不在焉,便主动道:“多谢楚长老款待。”
“我们初来乍到,想早些回房修整。”
楚玄舍不得沈怀川,翟春鸢却很有眼色道:“那各位道友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宗弟子年轻调皮,正好我也该去看看他们的动静。”
众人纷纷起身,应雪无却看向云意辞:“今日多谢云掌门允我一杯酒喝,改日云掌门来我天欲宗做客,我必以琴侍之。”
帝诏薄唇一勾:“怎的?今日酒席是楚玄道友置办的,灵酒是酒师所酿酒楼购置。”
“应掌门若想谢谢今夜招待,应当邀请楚玄道友与酒楼上下去天欲宗做客才是啊。”
这话说的刻薄又有趣,暮云间在旁掩唇轻笑。
应雪无哑然失笑:“这位道友说的也对,那么,到时我就请云掌门,楚长老,还有此地掌柜,一道去天欲宗做客吧。”
帝诏碰了个软钉子,云意辞立刻道:“我们还有事在身,得日后有时间,定然不辜负应掌门一番好意。”
帝诏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漠然不动的沈怀川。
“一切听小辞的。”
应雪无对帝诏还以微笑,随后与送客的楚玄一道下楼。
人一走,翟春鸢长吐口气:“此前应掌门的继任大典,是宗内几位没有道侣的师姐师妹去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应道友继任掌门后与他见面。”
帝诏:“白天我们在码头时,听那些散修说,与天欲宗的修士双修可提升修为。”
应雪无喜笑颜开之时,帝诏脑子里不知怎的想到白日听到的话了。
也因此,他看应雪无哪里都不对劲。
翟春鸢呐呐道:“那都是散修们异想天开,哪有正道修士专靠与人双修提升修为的。”
他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不是来结仇的。
谢千诀适时道:“说起来我感觉应掌门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
翟春鸢道:“是天欲宗的功法,据说修为越高,修行者容貌更甚,能令人情不自禁神魂颠倒。”
“我年轻时修为浅薄见天欲宗的前辈们,也常有目眩神迷之感。”
“不过我师父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越是抵抗不了就越要亲近。”
容暄好奇道:“然后呢?你看多了就能抵抗了?”
翟春鸢抿唇一笑:“是修为与心念上去了,便能抵抗了。”
“不过我师娘,就是天欲宗的长老。”
“应掌门人并不坏。”
翟春鸢没说的是,天欲宗的功法对双修的双方都有好处,第一次的双修尤为重要。
一般天欲宗修士会选择比自己修为更高而且元阳元阴尚在的修士作为道侣。
第一次的双修,是由天欲宗修士主导掠夺转换功法,从单人从此转换成双人。
双修伴侣越强,他们就能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若第一次双修的伴侣弱于他们,那么功法很可能转换失败。
只要第一次顺利成功,此后便是双向共赢,两方的修为都能极快提升。
所以便传出与天欲宗修士双修能提升修为的话。
应雪无继任时,各宗也与自家长老商量后,默契地派了没有道侣又愿意去的长老过去观礼。
不过对方并没有从中找道侣的意思。
可是再往上,比应雪无修为更高的各宗掌门、太上长老年纪都可以当他娘了。
想找道侣的早有了道侣,不想找道侣一心大道也不会因为一个应雪无而改变心意。
突然冒出来的云意辞年纪轻轻又修为奇高,可谓前途无量。
别的不说,各宗对她如此尊敬和小心翼翼,绝不是因为她身后那个根本摸不清情况的灵微宗。
而是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二百多岁就已合体的超级天才。
合体之上,大乘,渡劫,飞升。
这意味着,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云意辞大概率是能飞升的。
翟春鸢想到这,小心脏怦怦跳。
她发现她还是太草率了。
以前在宗门,像云意辞这般修为,他们都是要喊老祖宗的。
如今竟然因为云意辞年纪小待人亲和,她就轻视对方,实在不该。
翟春鸢迅速反省完毕,上前恭敬道:“云掌门,我服侍您回房。”
云意辞摸不着头脑:“不必,我自己去便是。”
楚玄恰好送人归来,见众人还在雅间坐着,他奇怪道:“回去吧?”
众人从雅间鱼贯而出,各自回房。
楚玄安排细致,将他们一行一人一间正好安排在同一层相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云意辞踏入房间不久,便有侍女前来叩门。
侍女口齿伶俐:“拜见云掌门,我乃城主府中侍女,是来给您送拍卖会清单的。”
说着,她将手中的红帖递到云意辞手中:“您请过目。”
红帖送到,完成任务的侍女乖觉退下。
云意辞随手翻了翻,上面记载的世间罕有之物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丝毫吸引力了。
他们此前去神眷之地,帝曜担心帝诏在下界受苦,几乎把自己一行带的东西除了必需品都交给凛玉了。
帝诏念及同伴之情,对他们也十分大方。
不必说,这帖子送到众人手里都是看过之后就放在一旁落灰了。
唯一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最后那件压轴的神物。
距离拍卖会还有几日,众人不打算惹是生非,便各自在房中静心修炼。
楚玄耐不住,常来找沈怀川。
沈怀川看重他的人品,也愿意开口指点。
最后宁听澜也加入其中,主动提出与楚玄切磋。
说来,他与楚玄才是平级的对手。
被沈怀川单方面暴虐的楚玄也终于找回了一点点自信。
当然,也就是,第一天打的有来有往难解难分。
结果宁听澜回去琢磨一夜。
第二日,楚玄再次惨败。
“天杀的,你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才!”
不是,大家都是化神,都不用灵力,这小子还比他小两百岁呢。
尽管如此,楚玄屡败屡战,每日准时出现。
云意辞对他也生出几分敬意。
沈怀川私下对她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动了收徒之念。”
“可惜我与他只有忘年好友的缘分。”
云意辞开玩笑问他:“我呢?”
“掌门贵不可言,岫不敢高攀。”
沈怀川不苟言笑,玩笑话也说的跟真话似的。
没几日,拍卖会便到了。
楚玄热情相邀,众人一道前往拍卖会。
那是一幢九层高的玄黑铁楼,每一层外头都有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把守。
此次拍卖会的邀请帖一帖难求。
拿着城主府亲自发放的邀请帖的众人,被安排在另外的入场通道。
楚玄他们在前面,验过邀请帖的真假之后,便有人带他们入内。
乾元宗一行进去之后,云意辞也将手中邀请帖递给守卫。
验过真假,便有一黑衣人带他们进入拍卖会第一层。
拐过阴暗复杂的通道,云意辞几人被带到一处密室,密室中按照他们的人数准备了相应的黑袍。
带路的黑衣人用粗粝的声音说着:“请各位贵客换上黑袍,自有人带你们进入你们的房间。”
这是暗处的“规矩”。
众人换上黑袍,再踏出密室却不再是此前领路的黑衣人了。
门口一道黑影对云意辞道:“请这位贵客跟我来,其他贵客请在原地稍等。”
云意辞走在前面,很快听到同样的话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看来是进了内部之后,一人一位接引。
身份的保密程度做到了极致。
之前那瑟缩的姜城主,可不像这般心思缜密之人。
云意辞心不在焉地想着。
她虽跟在黑影身后,却有意记着来时走过的路。
楼中的通道虽然杂乱无序,若有心去记,也能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
二楼......
五楼......
七楼......
一直到第九楼,云意辞面前的黑影才停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