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过来的时候,尤晚秋已然熟睡。
只要晏景不在,她的日子就过得很规律。
卯时起身,被婢女们伺候着洗漱,三餐定时,吃完就去院子里走走,一边观赏侯府东院的亭台楼阁、奇珍异草,一边散心消食。
时不时跟彩凤她们说说话,让她们给她带几本话本来消遣,甚至还能叫那些曲艺人、戏班子、杂耍艺人过来给她逗乐。
尤晚秋以为今日也是跟往常一样照常度过,却不曾想睡着睡着还被人叫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瞧见彩凤焦急的神情。
尤晚秋打了个哈欠,问她:“怎么了?”
彩凤见她醒了,连忙扶她起来,低声道:“侯爷来了,方才见您睡着,他自去洗漱去了,说是要在这儿留宿……”
晏景来了?!
尤晚秋原本还残存的睡意立刻被吓没了,“他过来做什么?”
话一说出,她就知晓不对,这是晏景的屋子,自然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只是她前些日子刺激了他一番,只盼着这一回别被他太过折腾了才好。
而且她前几日罚了那李嬷嬷一通,将她赶了出去。
那些婢女们必然也见着了李嬷嬷的惨状,明面上不敢说她什么,背地里肯定也告诉晏景了。
万一晏景是为了此事来的,若是他知道了她跟李嬷嬷说的那些话……
尤晚秋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她告诫自己,若是晏景知晓了那些事,指不定早过来把她薅起来兴师问罪了,哪里还会让婢女们在这儿伺候她。
他应该还不知道。
康平长公主的人不会废物到连这点小事都掩盖不过去。
尤晚秋被晏景突如其来的到来,吓得胡思乱想,纤长手指紧紧攥着衿被。
彩凤以为她是在害怕晏景,反而安慰道:“姑娘您别怕,侯爷今儿个瞧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说着,又俯身在尤晚秋耳边道:“侯爷身上闻着像是有些酒气,您记着奴婢之前跟您说过的话,别让他太欺负了您……”
尤晚秋听她这般说,眼睫微颤,她知道彩凤不是广阳侯府的家生子。
这辈子二人关系好了很多,彩凤对她甚是交心。
日子久了,尤晚秋也能多多少少推测出来,彩凤应是当年,被康平长公主送来的美婢之一,出身并不十分体面,也会许多寻常女子不懂得的事情。
她想起彩凤先前的教导,勉强扯起一个笑来,只道:“我知晓了,你放心。”
彩凤见她如此,叹了口气,拍了拍手,让四周的婢女们过来伺候尤晚秋洗漱穿衣。
待都装扮好了,婢女们又仔细看着无有缺漏,这才悄然离去。
屋子里现下就剩下尤晚秋一人。
她看着身上那明显是晏景喜好的衣裳,又想着方才梳妆镜前,被精心修饰打扮过的自己,心下嘲讽。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她如今也不过就是晏景后院里无名无份的玩物,只要他来了,她就要被精心装扮,摆在床榻上供他赏玩。
甚至为了让他不要伤到她,她还要去学那些下九流的手段。
实在是恶心屈辱至极。
尤晚秋兀自生着闷气,手指紧紧绞着衣袖,却听见珠帘被撩起放下的清脆声响。
她抬头看去,就见晏景绕过屏风,朝她逼近。
晏景在她跟前一向喜穿艳色衣裳。
平日里一身裁剪得宜的绯红华服将他整个人衬得身形挺阔,面如白玉,便是沉着个脸,面无表情,眉眼间亦是神采飞扬。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他沐浴后换了身月白长袍,长袍上不配匕首,反戴玉环,端得是一副大家公子,温柔书生的模样。
衬着室内的昏黄烛光,就连他那张轮廓分明颇显妖冶的脸都柔和了几分,不似以往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晏景方沐浴过,发梢处还带着些水汽,眼中波光粼粼,面上看不出一丝醉意。
他见尤晚秋坐在床榻上呆愣愣的看着他,唇角不由噙上笑意,是刻意伪装处的温柔。
“阿奴,你等很久了吧。”
尤晚秋被他”温柔一笑“吓得险些要逃。
他这又是犯了哪门子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