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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张程玩的是百家乐,这种游戏看起来可玩性比较强,而且好理解。

庄闲都是百分之五十的胜率,公平简单。

很多人讲,开赌场的是不是会作弊?

不然,钱被人赢走了怎么办。

这就是不懂赌场了。

看上去是五五胜率,但是赌场还有百分之2.5的抽水。

也就是说,短期可能会有赌客赢钱。

但是赌客的数量放大,赌的时间放长。

就只有一个赢家,就是赌场。

那就是赌的越久,输的越多,赌的越大,输的越大。

要是运气不好,几天下来,就可以到外面瘫痪了。

运气好,这个时间就长点,但最终的结局也是场外瘫痪。

所以,赌场根本不需要出钱,它是稳赢的。

而且赌场还有很多消费的场所。

正所谓消金窟,就算一时赢了钱,多半也在这里消费掉。

张程第一次去,就赢了十来万,这让张程喜出望外。

张程马上用这十来万,给老婆买了一个包,花了一半。

这一次,打开了张程新世界的大门。

当时,张程一直想买辆法拉利的跑车,但是家里一直不让他买。

张程想着,以后再去一次澳港,自己把车钱赚出来。

加上同学余得水时不时相邀,又在朋友圈发一些吸引人的信息。

澳港一下成为张程魂牵梦萦的地方,好像别的地方都没了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澳城才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一个月后,张程找了一个理由,再次去往澳城。

张程带去一百万,幻想着回来就可以提一辆法拉利了。

事后,张程想想,什么法拉利,都是自己给自己额外增加的幻想。

自己纯粹就是喜欢那种开牌定输赢的感觉。

赌博之所以让很多人着迷,就是刺激的短期性。

说到底,人生也是一场游戏,不过,它需要一生才能得到结果。

所以很多人觉得人生无聊。

就是因为它有长期性。

游戏吸引人,是因为游戏模仿人生,把一生的游戏缩短在几个小时之内。

而赌博把这一点放大到极致。

短短几分钟就得知结果。

这一次来,还是老同学余得水接待的他。

上一回去的是中场,也就是大厅。

这一次,因为带来了一百万,直接去了贵宾厅。

这里下注,最少是三千,最高是二百万。

其实下二百万的不多,但下三千的更小。

就像跑高速,超速的多,照着下限跑的几乎没有。

张程在里面一待就是七八个小时,期间吃了一些小点心,几乎感觉不到饿。

最后赢了一点点。

为此,张程还特别给身边的女公关两千块钱。

女公关很漂亮,直夸张程人帅精神有气运,还表示要请张程吃饭一起玩。

这些都是固定的套路。

仿若古代的青楼。

不过,这里提供的更多是情绪价值。

当然,如果客户需要更多的价值,这里也能提供。

张程那一晚很晚才回房间。

睡在床上,眼前都是下注时的情景,那种红蓝的刺激,就像渔网一样把他装了进去。

张程无法入眠,再次起床,然后直奔贵宾厅。

这里,二十四小时恭候客人。

这一次,他下注的金额从一万二万,变成了十万二十万。

一二万的下注,已经无法提起他的兴趣,无法让他的大脑释放多巴胺。

就像一个经常打牌输赢上千的人,是绝不会打一块二块的友谊牌。

厅里总是有人喊着顶顶顶,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寂静过。

赌客们使劲的搓着牌,仿佛这样,就可以改变牌的点数。

还有的俯下身子,从细细的缝下去看牌。

仿佛这样,才不会吓走自己心仪的牌。

所有的人精神都处在亢奋当中。

这如同披着天堂皮肤的地狱。

这时,张程在这里碰到一个女牌友。

两人同时押注一边,最后都赢了。

收筹码的时候,张程望了对方一眼。

对方还以微笑。

最后,女方主动邀请对方一起喝一杯。

喝着酒,聊了聊,才知道两人是从同一个城市来的。

女赌客叫熊欣雨,三十多岁,因为在澳门读的大学,所以留在澳门工作,平常也喜欢来玩。

两人不用一个小时,就成了知己一般的存在。

而赌博这个东西,就怕交上友。

一个人,总有独处的时候,一独处,总有冷静的时候。

他会琢磨,自己干的这个事情,是不是对的。

而一交上友,没有独处的空间,没有了冷静的窗口期,总是处在喧嚣的环境,情绪一直高涨。

更重要的是,因为不是一个人,心中那一丝不安也消失了。

别人也在干这样的事,我还怕什么。

所以,做好事,想找点同伴不容易。

做坏事,不少人跟着喊,同去同去。

一开始,张程跟着这位熊欣雨押注,对方押什么,自己跟什么。

没想到,连输几把。

张程回过神来,开始反向操作。

对方押什么,自己反向押。

几把下来,张程把前面黑掉的又赢了回来。

熊欣雨连称张程把自己当行业明灯。

张程听了心里还有一丝丝得意。

一赌又是赌到半夜,实在困了才回到酒店。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匆匆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填肚子,又冲进赌场,又一个拼杀开始了。

熊欣雨又来了。

熊欣雨问他有没有兴趣砍龙。

所谓砍龙,就是寻找赌桌上的长庄或者长闲。

发现之后,就可以制定计划,第几把时斩龙。

因为人的潜意识,不可能连出很多把庄,或者闲。

比如连出一定数的城后,极有概率下一把会出闲。

如果下一把不是闲,那下下把出闲的概率就加大。

参与斩龙,必须要资金雄厚。

因为如果第一把斩龙失败,下一把,需要加注才能赢到钱。

如果第二把失败,第三次则需要下更大的注……以此类推。

而且越到后面,斩龙的希望越大,就越可以下重注。

熊欣雨说自己有三百万,斩龙不够,想张程也出三百万,凑六百万出来一起斩龙。

张程对这种玩法很感兴趣,感觉像是自己找对了赢利模式,当下应允起来。

但是,张程的钱不够。

张程想到了老同学余得水。

余得水很快送来了二百万的泥码。

张程上次从澳港回来就知道,余得水其实是赌场的叠码仔。

叠码仔是通过介绍赌客来抽佣的。

余得水倒是反复跟张程说,小赌一下,就当娱乐,千万不要赌得太大。

后面张程才知道,余得水恨不得张程把家业都押上。

毕竟,叠码仔的天性,就是让人多下注。

所谓让人小赌怡情,只不过是一种策略。

在听到张程要斩龙后,余得水马上送来二百万。

两人有了六百万,终于可以斩龙了。

两人寻找赌场上的长庄或者长闲,到了五连,则开始关注,到了八连的时候,就是斩龙的时候,开始反向押。如果不中,第二把加倍投入。

这样斩龙一晚上下来,两人如愿以偿赢了二百万。

第二天早上,张程跟熊欣雨是一起醒来的。

昨夜的刺激,是无比伦比的。

那种四处游走,寻找目标的感觉,那种孤注一掷的气势,所分泌的多巴胺是普通赌注的数倍以上。

有那么一刻,张程似乎找到了赌神的感觉。

醒来时,看着怀抱里的熊欣雨。

那一刻,心中对妻子的内疚也一扫而空。

下午,接着斩龙。

几个小时后,又成功斩获数条龙,两人的筹码来到了八百八十万。

这时,熊欣雨有急事要走,拿走了属于她的部分。

张程已经陷入痴迷中。

他早就忘了,自己来时,是为了买一辆法拉利,而现在他手上的钱,完全可以买一辆法拉利。

脑海里现在全是,再赢一把,那样,除了法拉利,我的本金还在!

于是,他又投入到赌场中。

这时,他意外发现,已经有一条连开十口的长龙。

八口长龙就可以投入,这已经是十口,这是天赐的良机!

张程立马投入三十万。

可是,接下来,长龙依旧。

第二把,张程投入五十万。

依然长龙。

张程有些杀红眼了,他不信第十二口依然是长龙。

张程投下九十万。

长龙依旧。

这时,张程的脑子乱成一团,好像有无数小人在里面争吵。

现在他的手上,剩下270万,他已经从盈利一百四十万,变成了亏损三十万。

要不要继续跟。

继续,则需要下更大的注。

不跟,前面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张程最后选择继续斩龙,投入一百七十万。

已经第十三口了,连续十三口,这几乎不可能。

张程只想把输掉的赢回来。

第十三口,长龙继续……

张程的脑瓜子一下嗡嗡响。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想,把剩下的一百万全部押了下去。

反正已经输了,输三百万,还是输一百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相信,下一把还会宁关。

可是,盘口开出,继续长龙。

张程第一次感觉到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他扶着桌子,勉强让自己站住了。

这时,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看到他输尽了手中的筹码,顿时响起了唏嘘声。

有不少人是看着他斩过龙的。

斩龙终被斩。

在张程的脑子还在嗡嗡响时,新的一把开出来了。

龙断了。

可是,张程已经没有钱去押注了。

张程感觉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如果熊欣雨还在,再追投一次,就能斩龙成功了。

可是,红蓝场上,从来没有如果两个字。

张程失魂落魄离开赌场,回到房间里,发了一会呆。

那天晚上,张程失眠了,打熊欣雨的电话,跟熊欣雨说起刚才斩龙的事情。

手机那头沉默了。

熊欣雨知道,张程想说的是,自己要是没走,刚刚就能赢了。

其实,张程还有没说出口的,他想跟熊欣雨借钱去翻本。

在张程说出之前,熊欣雨说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以后请他吃饭。

张程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

张程后面再也没有见过熊欣雨。

接下来的时间,张程的脑海里,全是翻本两个字。

他要再去斩龙。

张程打了同学余得水的电话,问能给他签多少筹码。

余得水很惊讶,让张程要不先回家,过些时间再来玩。

没必要在手气不顺的时候,恋战不退。

张程根本听不进去,表示你要是不签,我去找别的人签。

余得水叹了一口气,说再签二百万。

张程拒绝了,他要一个人斩龙,二百万怎么够?

“老同学,我的家底你不是不知道,几百万对我家来说,就是零花钱,二百万怎么够?这样,你签给我八百万,凑个整数。”

很快,余得水的八百万送到了。

又一个惊心动魄、大起大落的晚上。在一条十六长龙下,张程再次轰然倒下。

八百万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二天,余得水的一千万送到。

第三天,余得水的两千万送到。

第四天,余得水说,老同学,你不能这么干了,现在必须回去。我不能借你了。你找别人借,也不会有人借给你的。

你的账到这里顶天了。

张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四千万。

张程本来只想赢一辆法拉利,却输出去一个车库的法拉利。

张程突然想起《活着》那本书,他感觉自己就像里面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笔接一笔,把家业给输了出去。

当然,张程的家业不止四千万,但能够流动的资金也不过数千万,何况张程家里还有兄弟姐妹,能归他支配的,千万已经是极限了。

这四千万的账,如何平?

余得水说他想办法,会跟叔叔商量。

张程这才感觉天要塌了。

他曾经走到天台,想着一跃而下,而最终,他没有勇气,又退了回来。

走到街上,他成为瘫痪者的一员。

“何沐,你知道吗,是诺诺救了我。”张程说道,眼里闪着光。

“诺诺?”何沐有些意外。

“嗯,那一天,我去蹭免费的蛋炒饭。那时,我已经在澳港瘫了一周。我把手机关机,不敢接任何电话。就连余得水说让我找他,他安排我住所,我也不敢,我害怕他拉着我去收数。”

“吃完饭,我又鬼使神差跑到大厅。我没有钱,但我依然喜欢去逛,好像我还在赌桌上一样,有句话叫有赌未为输。我喜欢在赌厅里看别人赌,假装自己还在赌场。”

“那天,我看着别人赌,不禁手痒,摸了摸口袋,却只剩一个五元的硬币。”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老虎机。”

“是诺诺,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跟着老沈过来玩。”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特别明亮又清澈,她不像出现在赌厅里的人,赌厅里的人,眼里都带着欲望,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

“我当时有些愣住了,她又指了指那个老虎机。”

“我明白过来,走过去,我现在还记得,那是编号为343,名叫深海宝藏的角子老虎机。”

“走到老虎机前,我回过头,看到诺诺朝我示意,让我投币。”

“我没有犹豫,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将五元硬币投了进去,然后按下了按钮。”

“我没指望中奖,只是诺诺的眼睛让我无法拒绝。”